丁弈将耳机摘下,用力拧了拧鼻梁向后靠入椅背。桌上杂乱堆放的文件中有一张表格,那是他下午才宣布下去的最新轮值表。他把表格拿到面前,随手拿过笔。可稍一犹豫,他又放下笔,只是将视线扫过一排排队员名单,偶尔在某个确定的名字旁边有所停留。
通过江伟业这一周多来的暗中调查,他才发现手底下那些队员多多少少都有各自的烦恼。有因为婚房问题被女朋友闹分手的;有被合租人吵到严重失眠冲突频频的;有为了孩子上学到处托人找关系的;有母亲得了重病刚做完手术的;也有想给来城里打工的妹妹找一份工作的;更有爱上离婚老女人被老子赶出家门的……
经过进一步追踪排查,他最终将嫌疑锁定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沈一清,三个月前,他母亲在江西老家被查出肺癌二期,来S市复查后,因为肿瘤位置特殊,手术需采用全进口设备,费用昂贵,她母亲本已经决定放弃手术回到老家;可一个月前,她又突然被接到S市某大医院,在极短的时间内付清了手术费,并由权威医师进行完手术。但以沈一清目前收入、亲友人脉和家庭经济状况,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凑齐这样一笔数目可观的医疗费。
沈一清本周开始确显心神不宁,很快江伟业回报,发现他周二回家途中,在小区公告栏不起眼处,偷偷贴了一张寻狗启示。可沈一清家根本没养宠物,那张启示也写得极为草率,即没有失狗描述、主人信息,走失时间也说得模糊,只强调了周五凌晨,地点小区南门外。时间正是沈一清原本的当值时间,“南”若按方位理解,与他所在的2号布控点也刚好吻合。这是否是在传递消息,约定时间地点,为毒贩大开方便之门!?为了证实猜测,丁弈临时变更轮值表,果然在新部署宣布不到一小时内监听到了厕所里的相关对话。
话题一开始虽然不是沈一清主动提起,只是刘阳与他随口玩笑了一句“新排班又得倒时差”,他便轻易地把自己周四傍晚的排班和地点都说了出来,还说自己原本的约会要改期,明显有所暗示。而为了混淆视听,他又诱导刘阳说出了值班时间和地点……
自此沈一清的嫌疑几乎已经确定无疑,他把详细行动部署发给了假借开会之名在外候命的黄冠宇,接下来便只等明天来个瓮中捉鳖了。可丁弈丝毫感觉不到胜利在望的喜悦,反是自责于没能更多关心下属,为他们解除后顾之忧,让敌人有了可趁之机;更为沈一清的轻易就范感到痛心。
丁弈靠回椅背,闭目在脑中整理着自己的思绪,突然发现这其中有哪里不太对?这时有人敲门,片刻后推门进来的竟是满脸憔悴的沈一清,他关上门,抿紧嘴唇坐到丁弈办公桌对面的时候,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临近11月的S市,下午5点刚过天就已经几乎全黑。丁弈坐在隐蔽的指挥车内,盯视着面前的几个监控屏幕。时间一分一秒临近,站在关卡边的沈一清也显出几分难掩的紧张。丁弈回想起昨天他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主动交代自己为利益所迫多次向毒贩透露行动消息的情形:
“这次他们又让我掩护运毒车过关……”
“你答应了?”
“我把时间地点告诉他们了。可这些天我心里一直都在煎熬,丁队,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做的大错特错,我还有办法回头吗?求你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哪怕不能再做警察了,我也认。”
只要肯回头,永远都不会太晚。沈一清的举动在关键时刻给他提供了更多具体信息,也为他进一步勾勒出了心中那个还有些模糊的猜想。
监控器上沈一清挥舞指示棒,拦停一辆小货车,在上前与司机交涉的同时,他背到身后的手做出了事先约定的手势。丁弈按亮全频道通讯按钮:“目标车辆已经出现,所有人员做好出击准备!”随后他又切换到单线通话,“老黄,看见了吗?那边就交给你了。”
“好!”
沈一清亲自爬上货车车厢检查,警犬也围着车子闻得仔细,足足五分钟后,他却一脸茫然地跳下车,冲着路边摇头,警犬和特警在车底座、轮胎、驾驶座等地方也毫无发现。
“车上只有棉纱,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会这样?”通信线路里很快传来沈一清疑惑不解的声音,“丁队,黄队,接下来该怎么办?”
“果然,你那里只是他们声东击西的障眼法。”丁弈冷笑一声,将视线转向远处窗玻璃外。
“咦,丁队的意思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