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真的把他压上救护车……嘶疼疼疼!信不信他中途就跳下来?”
伊达航咳嗽一声,因为这还真是云居佑安能干出来的事。
刚刚进警校没两个月,某天晚上他正准备睡觉就听见玻璃破碎声和鬼冢八藏那辨识度极高的嗓门:“云居佑安!!!!”
他被吓得顿时精神,匆匆扯了件衣服披着就跟着人流涌到他房门跟前,结果让人目瞪口呆——房间内一片凌乱,玻璃窗被开了个大口,碎屑溅的满地都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入室抢劫。
几位教官把他堵在门口抓回去一审:“家里人打电话来说我哥哥突然发高烧还咳个不停,不肯去医院,我就想回家看看。”
当事人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认真看的几位教官无语噎涩,最后憋了半天也只能以破坏公物的名义罚他洗三周澡堂。
——另外一提,他是从四楼跳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不好好走楼梯,这个问题当事人支支吾吾了个半天最后也诚恳道歉表示太着急了一定会赔钱。
“当时头脑一热就跳下去了。”
“伊达!你要重点关注一下他啊!”伊达航至今都能回想起教官那三分严肃三分凝重四分无奈的表情。
讲真的,据某位金发帅哥分享,他甚至还无意间听到几位教官讨论这位是否有什么心理问题。
“当然了为了避免你们两个给我缺胳膊少腿我也要去——”松田阵平面上突然扬起灿烂的微笑,额角青筋隐隐暴起:“但是,等全都给我进医院之后,你,诸伏,不给我一字一句的说明白,到时候我和怜哥就堵在病房门口,你们两个有本事当着他面跳楼跑不然就一、个、都、别、想、走。”
最后几个字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
被叫到的两人神同步的抖了一下。
“不能去……”
云居佑安不住的摇头,听见这句话的他此刻才有了些平常的模样:“很危险,不能去。”
“那你就不危险?你就可以去?”
松田阵平脸色越来越难看,坐着的云居佑安垂着眼盯着仍在冒血的掌心,再次坚定的摇了摇头。
“云居佑安。”
松田阵平的声音已经冷到极限,而对面人沉默的可怕,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小阵平……咳咳,脸色这么黑可是不受女孩子们喜欢的哦?”
众人一惊,远处的萩原研二脖颈处缠着绷带,面色惨白,却仍然挂着一如平常的轻松笑意而来。
在那位警察先生的怒目而视之下,一个都没拉住的医疗人员无语望天。
你们真不愧是挚友。
——
“大家……都是知道的?”诸伏景光的大脑几乎要搅成一团,他心里一抽,刚刚的无措好像一个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的笑话,无尽的负面情感将要涌上又被死死遏制。
他好像才是一切的局外人。
绑匪的同伙通过路边的扩音喇叭向他们宣告最后的十分钟,多次强调只能不超三个人出现在绑匪面前,这其中不仅必须包括诸伏景光,还不能携带任何武器、不能让任何不在场人员或是警察上去。
“友情提示,那位的精神状况不怎么乐观,要是有什么手.枪.警察之类的过激东西吓到他,结果伤到人质,再出现新的炸.弹.什么之类的……你们全责。”
警方推测出这是位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男性,声纹匹配显示此人为空。
绞尽脑汁的同时警方也忍不住吐槽:“要说这个商城也是倒霉,当初出了一桩翡翠抢劫案,天台封了慰问金也发了,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结果现在又起了一个炸.弹.案,更麻烦的是,经过这几年大刀阔斧的整改之后以它为中心的.狙.击.范围内甚至没有几幢高楼,救人更麻烦了啊!”
噩耗接连传来,市中心周围多条道路发生大型车祸或者堵塞,所有的警力几乎全在疏通交通和处理事故压根没时间过来帮忙,连同意增援的直升机也临时出了事故。
“如果你们想换装上去的话,也死了这条心。”
男人嗤笑一声:“该说谢谢监控齐全?直到十分钟前的所有警察都已经被人脸识别记住了,要的人上去之后,我会发给你们所有炸.弹.地点,但在那之前,谁敢耍花招,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死。”
无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警方不敢赌。
火场内不清楚还有没有无辜民众,而且大批的伤员甚至来不及送到医院,只能就地铺个担架急救,更多的消防车在路上,现在那么一点人扑灭外围的火都还不够,里面还有.炸.弹,那外面呢?他们周围呢?
哪怕上面只有一个人质,可下面的所有人也都是人质。
这时,有人主动提出了要求。
激烈的交涉之后是无奈的妥协,虽然受了点伤但好歹这几人警校出身,其中还有两个爆.炸.物处理小组预备役,还是绑匪必须要求见面的那位倒霉鬼朋友,于情于理都能上去,顶破天就是兵分两路。
所以除了被强制压去处理伤口的云居佑安,其余几人进行最后的讨论。
看见面前的人表情几度变化,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目光一对,后者朝他点点头。
“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家伙现在在想什么,但很明显绝对是想错了。”
松田阵平挑起眉头,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强势打断了他繁琐的思绪:“首先,我们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是这个金毛混蛋某天被我发现挂在墙头最后还是我给他打的掩护,其次,云居虽然也跑出去过——也为了你的事,但是没跟我们一起,他那段时间每天困的要死记得吗?最后——”
他深吸一口气,把降谷零也拽了过来:“是这家伙先说的想为你做点什么事,我们几个只是后面顺带入伙的。”
诸伏景光愣住了。
降谷零傻了。
你这家伙的意思岂不是说他要是生气了说你为什么瞒着我就我来扛吗!
松田阵平表情严肃,但手上偷偷拧他一下的动作说明他此刻也没有表面看上去的这么平静。
「你加油」
诸伏景光几次张嘴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眼眶微红,分明是要哭泣,其他几个以为他无法接受欺瞒的事实,纷纷互相疯狂眼神示意其他几个说点什么好歹争取宽大处理。
可悲伤与幸福是相互依托的双生子,明明泡在酸涩液体里的心脏比他这个人更先落泪,但他清楚知晓,这并非痛苦。
你一直没有从那扇百叶门后出来过,诸伏景光。
你从不曾这样做过。
他如此对自己说。
“抱歉,诸伏,我们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随便做了这些事。”众人慌乱推选出最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的萩原研二作为代表:“我们很担心你,但这并不能够成为瞒着你的理由,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
欺瞒他人的自负者、胆小鬼、一直都是我啊。
脚步声传来,有人在靠近此处——是云居佑安。
可能是因为那一丝惧怕,他没有动。
“对不起,hiro。”
他听见他这么说。
用那种他独有的、轻而缓、像是担忧而又安抚的语调,对着他这么说。
“对不起。”
他僵硬的转过身,那双黑色眼睛依旧很沉很深,明明没有感情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可怕,但是——
“你在哭吗?”
他的声音颤抖,愧疚与悲伤蔓延进每一寸神经,对面人下意识拿手一抹却什么都没有,于是他说:“我没有哭。”
是吗,是吗。
诸伏景光突兀而松松的拥抱住他,泪水止不住的滴落。
那为什么,你的眼睛会那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