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快一点。
平日稳健的班长此刻油门踩满,黑色残影在车流中飞速穿插,奔赴滚滚浓烟的灾难现场。诸伏景光十指紧扣,沉默的坐在那。
“hiro。”
“嗯?”
被叫到名字的人迟钝的抬起头,尽全力挤出一个笑:“怎么了?”
降谷零不说话,只是踌躇着垂下眼睛,嘴巴开开合合几次都没吐出半个字。
如果是其他人,他或许早就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可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诸伏景光。
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他太了解他了。
其实自己也察觉到了,怜哥说的是真的。
降谷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他的发小、他的挚友、这个温和到看见路上有流浪猫狗都会拐进旁边便利店买点吃的给它的人,的的确确是很自我的。
除了他自己,就算是降谷零其实也不曾彻底的了解案子的全貌,哪怕他的的确确的看见这个人在不断的追查,诸伏景光也总是三言两语就一笔带过。
每个人都看见了他的伤口,他却拒绝任何人帮助他的伤口痊愈。
松田——!!!
降谷零在心里呐喊出声。
——我怎么就没让他教我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做!
严防死守的人最怕一往无前者,好不容易辛苦筑起来的围墙一下就能被他们打破,高歌猛进的直直往心底冲,叫人好气又好笑。
回来之后我要不要向松田拜师啊?
降谷零脑子乱成一团,却突然记起那场对话之后一句毫无头绪的叮嘱:
“零,如果你觉得有那么一件事,让景光看起来好像越来越孤单了,那就把这个给他吧。”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郑重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小小的银色U盘:“hiro,这个,是怜哥让我给你的。”
——
这是哪里?
他距离爆炸中心太近了,别说听,他现在连眼前都一阵阵发黑,内脏碎片混合血液卡在喉咙,吸入的浓烟和粉尘雪上加霜。
他感觉自己在被拖着,有人正拽着他的衣服在不断的往前走,速度不快,不像是什么幸存者又或是救助人员。
喉咙瘙痒使他不停咳嗽,失血过多又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求生欲艰难的呼唤系统。
「宿主宿主你怎么了宿主!」脑海里的小光团急得到处乱窜,原本的机器声竟被他听出泣音的感觉,他尽量让自己能说清楚话:“我没事,阿统,现在是什么情况?孩子们现在在哪?”
「好的好的!唔……怎么感觉宿主你现在是被绑架了啊?」
“绑架?”
「对啊对啊!就是、有位拿着刀的大叔拽着你的衣服正在爬楼梯诶!很快就到天台!」
“嘶……谁会绑架我?”浅羽怜稍微一动,浑身上下就密密麻麻传来无数痛感,哪怕他这人其实不怎么怕痛,此刻也紧锁眉头。
“漫画……对了阿统!帮我调一下最新一话的漫画!能直接调日文版吗!”
他之前看的是翻译版,可能是为了照顾宿主,阿统自动翻译成了日文,可是日文译其他语言再翻译回来之后难免四不像,有的时候他甚至搞不清楚这些人在说什么。
「不可以哦。这里相当于是漫画内部的世界,而内部是绝对无法看到外部的,就像你站在一个完全封闭的房子里面,你看得见内部,但绝对不能可能只通过自己的眼睛就知道房子外面长什么样,这是我们系统的绝对定理哦。」
“……那一直以来的漫画内容,是通过类似作弊的形式向我透露的吗?”
「没错哟!这算是一个小小漏洞!虽然不可以直接透露原作品,但只要是原作品的翻译版,就相当于是进行过二次更改,当然可以直接向宿主开放!只是更新速度全凭这些被「意志」所注视着的翻译者而已。」
“「意志」?”浅羽怜只觉得大脑钝痛,再次咽下一口血发问。
「我没跟您说嘛?一部作品,只要人气高、再加上一直不完结,读者的情感就会诞生「意志」,虽然它没有办法干涉剧情,但是可以对作品外的某些人施加特殊buff,您前世看见的某些作品剧情突然不合理又或者是感觉人设ooc,这种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意志」干的哦。」
“那漫画……现在更新到哪儿了?孩子们呢?”
「本统看不见漫画来着——不过可以翻评论区!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唔……有两个人在商场附近……剧情人物云居好像情况不对啊?Ptsd?剧情人物松田正在试图回忆杀?」
“佑安?!”
浅羽怜应激般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抓住他的人刚刚踩在阶梯边的脚一滑,两人就从楼梯上双双滚了下来。
“咳!咳咳咳……”
他还是高估自己体力和运气,滚下来的途中腰部狠狠撞到一个类似水泥管的东西,这下可好,他苦笑两声,现在可真的是躺在地上半根手指都动弹不了了。
但至少……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试图看清这个人面目,被粗糙麻绳绑着的手腕终于在有意之下磨出了血,被他蹭在身后墙面。
“不要动、不要动……”
那是一位老人。
其实这话有失偏颇,因为他的鬓角与眉毛并未染上风霜,脸上也没有深到动一动脸就皱起层层褶子的皱纹与褐色的老人斑,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可他不是。
浅羽怜无论这辈子加上辈子,身边除去多了一个系统之外拿的出手的特长的恐怕也就只有这点——
他很擅长看人。
人不管怎么掩饰也好、做作也罢,只要他切切实实的看到了这个人,看到这个人的神态与动作,那他几乎就能断定他是哪种人。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不仅因为他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厉害的事情,甚至于,他有一丝丝的惧怕这种所谓的「才能」。
面前人正在神经质的不停喃喃自语,右手紧紧的攥着把细长的刀比画。
很奇怪,明明壳子还是中年模样,内里却死气沉沉,就像一颗烂透芯子的树。
仅能逆转物质的时间,是无法影响精神与灵魂的。
“……心理暗示……佑安他们绝对不能靠近这里!拜托了、绝对不能……”
意识再度陷入黑暗前,他听见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抱歉,特殊设定触发中,人物不可控。」
——
“小幸……小幸……没事的,没事的,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毛利兰握着千岛微幸的手,安慰的话语却苍白到她自己都无法相信。
铃木园子手足无措的帮忙换了新的冰毛巾,千岛微幸两颊滚烫,不安的皱着眉头,一看便是正在高烧中。
“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哥哥、哥哥……”
受了惊而发烧的病号断断续续的哭泣着,不停的向所有人道歉。
“要是真的想道歉就给我快点好起来啊笨蛋。”
提着烧水壶的工藤新一像平时一样装作没好气的想去戳他额头,被毛利兰瞪了一眼后乖乖去冲药了。
三个孩子齐力合作,终于哄得这个病号好好喝了药睡觉。
“但真让我惊讶呢,工藤这小子听到有案件第一时间竟然没吵着闹着要过去。”
临危受命帮忙的妃英理打完电话回来后看着看手机照顾病人的三个身影感叹了一句。
明明这些事她做也可以的,但这三个孩子非是央着让他们来照顾千岛微幸,慌张又笨拙,却让她看着看着,心里就泛起一阵暖意。
或许这就是朋友的力量吗?
——
“不要动……只要到那里……只要到了那里……我的孩子……”中年人将倒下的青年再次拎起,魔怔的重复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语。
“爸爸!”清脆的童音久久回荡在他耳边:“爸爸!”
“我的女儿……”刀刃撬开了紧锁的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干扰不了他分毫,“很快了、很快了,爸爸马上就能找到你了。”
——尘封的天台再次被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