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输了的话……我们也放了他。不过,你得保证不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为首弟子说完,其他弟子赶忙跟上起哄:“小师弟,你这么厉害!不会不敢比吧?”
一众撺掇声中,有个声音格外不同。
墨尘望着小童,低声恳求道:“别、别答应他们!我没事……你快走吧!”
“闭嘴!没你说话的份!”
为首弟子粗暴地呵了一句,想过去给墨尘一脚,考虑离星遥还在才忍住了。
离星遥歪着头,视线穿过面前几人落到墨尘身上,在发现对方脸上有成片的青紫后,不禁有些生气。
他冲为首弟子大声道:“比就比!你们可要说话算话!”
后者应声:“好!小师弟痛快!你选谁?”
“就你吧!”离星遥随意扬了扬头。
双方各自站定,离星遥小小的手掌握着长长的木剑,起招姿势极为标准漂亮。
另一侧的为首弟子暗中窃喜,自己的剑法在同辈中算是佼佼者。
以离星遥的外貌来看,他顶多五六岁,这个年纪的宗内其他弟子还没开始学剑呢。
就算离星遥真是天才,他也不可能比得过正经修了多年剑术的自己。
为首弟子轻笑道:“小师弟,你还小,我让你三招吧。”
“不,必。”
离星遥拖着长腔,眼神已然凌厉,只一招就让为首弟子笑不出来了。
他指着对方被打落的剑,环视一周放言道:“太弱了。还是你们一起上吧。”
见面前的小童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众师兄们顿觉失了颜面。
也不管他是谁了,纷纷抽剑向其挥去。
离星遥快速结印,足下出现一团模糊的红影。
影现剑起,又只一招,便让所有师兄们狼狈摔地。
小童站在原地,以木剑指着为首弟子,稚声傲气道:“如何?你们可认输?”
众人此时再看离星遥,只觉面对的不是个孩子,而是只怪物,他们“啊啊”叫着,一哄而逃。
“哼!”
离星遥对着他们逃跑的背影轻哼一声,随后把木剑立在一旁,走过去拉起墨尘,温声问道:“小师兄,你没事吧?”
小师兄?
墨尘心凉了半截。星遥不记得他了……
他眼眶红红地注视着多年未见的小星遥,在眼泪掉下来前,把头低了下去。
“你哭了?是被他们打疼了吗?”
离星遥凑过去,像从前一样伸出小手帮墨尘擦泪。
墨尘抬起头,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句:“星遥……”
离星遥诧异道:“你认得我?”
墨尘点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等着被认领的小狗。
离星遥十分意外,他对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师兄,并没有什么印象。
自父母离世后,离星遥跟着叔叔离忘清住到了落霞峰,次年便开始在那里学剑。
为了不浪费他的天赋,离忘清不让他与其他弟子共同修行,而是让他在峰上接受自己和众长老们的单独授课。
故而除了偶尔见过几次离忘清的亲传弟子外,离星遥几乎不会与宗内的同辈弟子有什么接触。
这个小师兄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离星遥觉得纳闷,刚要再问,就听不远处传来了寻人的声音:“离师弟!离师弟!你在哪儿?”
“糟糕,叔叔派人来找我了!”
小童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他对墨尘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再不回去就要挨罚了。”
不等墨尘做出反应,离星遥拿上木剑就跑,边跑边回头欢快地喊道:“小师兄,你多保重!可别再让人欺负了!”
墨尘呆呆地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离星遥远去的方向……
当天夜里,墨尘偷偷爬上了落霞峰,溜到了离忘清的览穹居附近。
新的离掌门与其故去的兄长截然不同,他行事严苛,极为注重宗规等级。
像墨尘这样的末等弟子,根本没有资格靠近他的大宅半步。
墨尘爬上了一棵离览穹居有一段距离的大树,大树足够高,他躲在树顶正好可以看到览穹居的庭院。
墨尘对能看到星遥并没有抱多少的期望,毕竟现在天色已晚,从前这个时候星遥早就睡了。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发现星遥真得在庭院里!
月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复杂的剑招。
明明看起来已经累了,但小家伙却依旧不停地挥剑。
墨尘觉得心疼,默默想着:这就是星遥说得惩罚吗?
可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错了,那根本不是惩罚,只是离星遥的正常训练。
离忘清总是把小星遥的课程安排地那么满,让这个孩子几乎没有多少可以玩乐的时间。
小星遥的剑练越晚,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他没有任何同龄的朋友,他总是独自一人面对一群大人。
而那些大人对他都很严格,一旦发现他修行时偷懒或是出错,便会立即给予训诫和惩罚。
小星遥是个坚强的孩子,受罚时从来不哭不闹。
他也是个要强的孩子,凡事都要做到最好,做不好就一直做,从不抱怨,从不认输。
墨尘每夜躲在高高的树顶,远远地注视着星遥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以一种不被察觉的方式,默默地陪伴着自己的小星遥。
对墨尘而言,这就是生命唯一的意义。
墨尘看着星遥从幼童成长为少年,再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看着他褪去了儿时的天真与稚气,变得像他的剑一样坚韧、锐利。
墨尘也说不清,他对离星遥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质的。
起初,他不懂那种奇异的、欢喜又酸涩的心中悸动是什么,直到他想到了多年前在神隐峰上,看到得离掌门与离夫人依偎在一起时的情景。
那是爱吧,是想要守护和占有的爱吧。
从那一刻起,墨尘总会偷偷幻想,是否星遥有一天也变得像他一样,眼中只能容下他的身影?
墨尘就那样一直在暗处,带着期盼地仰望离星遥,他迷恋着离星遥的一切变化,无论好坏。
他从不会缺席离星遥的任何一场联宗比赛,因为只有在演武场的看台上,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去凝视他的星遥。
演武场上的离星遥像黑夜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璀璨而孤独。
他十四岁首次进入赛场时,便大放异彩、一战成名,此后更是屡屡蝉联魁首。
同辈的修者们有仰慕他的、有惧怕他的、有厌恶他的,却没有一个敢接近他的。
而真正想接近他的墨尘,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每次比赛结束时,墨尘都会等在参赛者们离场的必经之路上,期待着能够“偶遇”一次星遥。
可惜他的愿望次次都落空,因为离星遥向来不走常规路,总是还没出赛场就御剑飞了。
直到有一年,离星遥终于被迫老老实实地走了一回这条路。
在看到墨尘的那一刻,俊美的青年剑修停下了脚步。
他侧目望向远处的那个瘦瘦高高的白衣男子,奇怪对方为什么会用一种虔诚到近乎狂热的目光望着自己。
有一瞬间,离星遥产生了一种想要走过去问个明白的冲动,可这时离忘清的声音从他身旁适时响起:“星遥,在看什么?”
离星遥转回头,淡漠道:“没什么。”随后重新迈起了向前的步子。
他再一次,没有认出墨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