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一彪却是抓错了重点,喃喃道:“那位苏公子总抓个扇子,没曾想竟也是用剑的……”
九十九冷冷瞧了他一眼提醒道:“韩志鲲既是来报仇,肯定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抛下兄弟不顾之人所收的徒弟。”
了解了事情始末,范一彪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不仅不惧反而朗声笑道:“来了正好,我正有话要对他说。”
九十九嘲讽道:“你想说他可未必想听。”
范一彪依旧不见惧色,豪气万丈,答道:“那便打的他听。”
九十九刚要继续嘲讽,瞥见云初霁朝自己摇了摇头,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小声嘀咕道:“我才不与呆子争辩。”
范一彪好似未曾听到,起身朝众人一抱拳,道:“多谢几位助我知道真相。”说罢,直接离开。
花满楼温和地笑了笑,道:“果真是个直爽的人。”
“直爽?我看是真彪!”九十九颇不赞成地摇摇头,“好了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茶也喝够了。可以走了!云姑娘,楚幸找你,好像是关于之后用药……你最好先去见她。”
屋主下了逐客令,三人便也不再停留。云初霁同时婉拒了花满楼同行的请求。
“只是商量用药药量,不必担心。”而后直接进了中间的门。
陆小凤瞧了瞧满脸刻满担心的花满楼,提议道:“不若等她出来……”
“我愿意信她。走吧。”
房内,楚幸解释依照现在用药,约莫十多天才能完全恢复。
“这么久?”
“嗯。”楚幸点头。
“云姑娘,我们是想问问你,要不要用鬼蝉?”宗政堃劝道,“连仲越涛都死了,这个庄子,不安全。”
云初霁自然也心动。用了鬼蝉,身体即刻恢复,不止不用担心山庄暗鬼,之后的计划也轻松了许多。可她心中亦隐隐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推测错误,仲雪并没有服用过鬼蝉又该如何?她实在无法放任这么一个年轻姑娘死去。应急与救命,孰轻孰重?
沉吟良久,云初霁终是说:“还按照原来的方子来。鬼蝉随时都能用,不着急,不是吗?”
楚幸点头,宗政堃只能作罢。
离开的二人顺着廊道慢慢向外走。
陆小凤侧头看向好友,毫不客气地挑明了他的心思,说:“既然担心,为何答应离开?”
花满楼轻轻摇头,答道:“我不想妨碍她的决定。”
陆小凤轻叹一声,道:“花满楼,你可知过于温柔体贴亦是一个缺点?”
所谓盈满则亏、过犹不及,优点有时亦是缺点。但缺点若能轻易改正,便也称不上缺点了。
风骤然而起,树叶晃动不止。喧嚣中,一片树叶随风而起。满树树叶,偏只有这一片离树而去,不知是风的自由太过诱人,还是树无情地将其抛弃。树叶随风浮动,上下翻飞,忽而风势稍弱,随即打着旋儿往下坠入,恰好落在一只芊芊玉手中。
一方庭院,四周青翠。仲雪白衣素缟站立其中,垂眸望向这片闯入掌心的落叶,眸中尽是悲伤。
陆小凤和花满楼行至霜晚居,正巧撞见这情景,几乎同时停下脚步,都不忍心打扰这位突遭不幸的姑娘。两人亦不忍仲雪过多沉溺于悲伤之中,又苦于一时间寻不着合适的话语,最终还是陆小凤打破了沉寂。
“仲雪姑娘。”
仲雪抬头,朝两人挤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继而拋出了一个问题。
“你为何会叫陆小凤,他又为何会叫花满楼呢?”
“这……”世上千千万万人中,或许会有人对自己的名字感到好奇,但他陆小凤并非其中之一。
好在仲雪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很快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听苏申夜说,他是申月夜里出生,才叫申夜。我哥也是,他是仲夏时出生的。而我……我出生那日大雪纷飞,所以名雪。这个名字……还是爹爹起的。”
花满楼沉吟片刻,轻声道:“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仲雪轻坦一声,垂眸再度看向手中树叶,“节哀……顺便……”
“雪儿!”仲夏眼中带着些许责备,“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的身体还需多休息。”
“知道了。”仲雪偏过头,手指松开,树叶缓缓落下陷入泥地中。她没再去看树叶,抬脚往房中去。
“仲雪姑娘,仲少庄主,或许有些不合时宜,但我亦认为此时乃是最合适之时。”花满楼道,“不知二位可愿意移步,请楚幸姑娘为仲雪姑娘诊断一二。”
仲雪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身,缓缓摇头道:“我……爹爹刚刚去世,我……我实在没心情……”
“可是……”花满楼察觉仲雪情绪哀伤,终是没有继续说。
陆小凤接口道:“仲庄主身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仲雪姑娘恢复健康。如若仲雪姑娘得到诊疗,仲庄主泉下有知,亦会备感欣慰。”
“我……不……”仲雪逃也似的跑开,不给二人更多劝说机会。
“两位……”仲夏挡在两人之前,“雪儿心思重,总认为是自己惹出的祸事。一时半会儿劝不动她的。”
陆小凤试探道:“那么少庄主呢?不着急吗?”
“我是着急。”仲夏透着些许无奈,“可我着急又有何用?”
“是吗?”陆小凤笑道,“我以为拿到鬼蝉之后,少庄主应该不着急了。”
“我何时拿到鬼蝉了?”自回到红叶山庄后,仲夏原本因旧伤微微有些弯的脊背直了许多,此时更是挺直身子,双眸中压迫之意暴涨。
陆小凤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笑意,道:“胡跖给你的,不是吗?”
仲夏眼中的凌厉猛地收回,突然露出了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说:“难怪都说陆小凤乃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但是你说错了一点,胡跖没有将鬼蝉交给我。”
“没有给你?”
“是。其实……那晚不是我找到的雪儿,而是……是胡跖带她找到的我。”仲夏握紧双手,恨意一字一句地从牙关蹦出,“当时,我差点就杀死他了。但他跟我说,他有鬼蝉,在他同伙那里。若他出事,他的同伙立刻会带着鬼蝉消失。他提出交易,他交出鬼蝉,而我们让他成为红叶山庄的乘龙快婿,并将山庄完全交给他。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尤其事关雪儿一生的幸福,所以我让他跟我爹谈。”
陆小凤的心像是被石头重重砸了一下。他猜对了许多,唯独猜错了最重要的事——仲雪。那天若是他追上去,拦住仲雪,或许就能阻止不幸的发生。
“他说他晚上才能来。”仲夏继续道,“因为他惹了不该惹的人,不敢白天出现,怕被人瞧见。我白日送饭时,将事跟爹说了。他骂了我一顿,让我滚。夜里去山上,或许就是因为此事。他总是时不时地去山上,坐在墓碑前,与娘谈心。谁知昨晚……”
“被韩志鲲杀了。”一想到刚遭遇不幸的仲雪又逢此大变,陆小凤更觉痛心无比。
仲夏眼神再次一变,沉声道:“你知道了?没错。我听爹说过,会用那柄剑的只有他。我知道范一彪冤,但一想到他师承自凶手的兄弟,我实在无法如常待他。”
临别前,仲夏又提醒道:“两位若是见到邹瑜,亦务必小心。他很可能便是胡跖同伙。”
直到仲夏走远,花满楼才幽幽叹了一口气,言语中满是悲怜,道:“难怪仲雪姑娘那般忧伤……”
一旁,陆小凤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花满楼,我真该死!”他们这帮人只顾着防备强敌,却忘了那些毫无底线的人渣才是最该小心的。
“陆小凤,已发生的过去无法阻止,唯有未发生的未来才能改变。”
“是啊。不过首先,要逮到那个卑鄙小人。”
以胡跖贪婪的性子,必然不会放过到嘴的肥肉。待他出现之时,便是他为他做错的事偿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