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和虞影溯跟着灾祸抵达宝库之时，那七扇连着的大门已经塌成了一地的废墟。深魇站在入口，告诉他们烙印和那条龙都在里面。雪球和崽崽留在了铃兰谷中，销烛就在他们身边，深魇的禁制可以隔绝一切，他们即使能够察觉到震颤，也不会因此受到半点伤害。

塔尔的到来让深魇颇为惊讶，她本以为灾祸根本叫不出他们两个，结果两位都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除了虞影溯的颈边沾了些血之外并无异常。

“感谢你们的克制，”深魇半开玩笑似的来了一句，“灾祸可能把这嫁祸给了欺诈，但很可惜，这只是一次地震。”

只不过地震的规模太大，即使是霜兰幽谷的坚实石墙都阻挡不了。

“地震范围有多大？”虞影溯问。

“法特里柯山脉是地震的正中心，范围至少到达了过渡带和极北冰原的交界处，赫什麦因峰因此彻底被隔断了路，”深魇顿了顿，又道，“荆巡布了一道禁制，现在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得往返赫什麦因峰。”

塔尔记得荆巡，却不知道他还能离开雪峰囚笼。

“异种龙可以随意跨越空间，只要他想，这世界上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之前我去了趟霜兰幽谷的入口，他托我告诉你说稳定点完好无损，但有消亡的迹象，”深魇道，“原话带到了。”

虞影溯还不知道雪峰囚笼里竟然还藏着魔族结界的稳定点，这应该是塔尔从雪峰囚笼里出来后，不能告诉他的诸多事中的其中之一。

“他有多强？”塔尔问。

“这世界上无人能伤他，即使是王权都拿他束手无策，”深魇道，“他没有任何用于攻击的术法，却能轻易杀死任何人。”

异种龙的空间法术本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也因此鲜少有人能拿得出对策。塔尔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既然荆巡强大如斯，那他又为什么要守在终年不见天日的雪峰囚笼中？

“想到什么了？”虞影溯问。

“他不是很多人印象中的那样，”塔尔望向深魇，“是吗？”

深魇知道他问的是涅亚，但她只是笑着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位古代恶魔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坍塌，但霜兰幽谷的禁制依旧存在，一旦干涉地形的改变就会遭到反噬。持续不止的震颤让脚下的沟壑越来越深，虞影溯避开断裂处往里走了些，发现宝库之内的烙印脸色也不太好。

她站在那座钟旁，盯着原本摆锤的位置迟迟没有动作。塔尔也跟了过去，一眼就看见苍椽挡住了落下的碎石，但那双属于巨龙的眼睛却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塔尔，』灾祸的声音出现在他脑中，『我看见怀表了。』

『记好位置去拿，』塔尔不想让这段对话被虞影溯知道，『别让虞影溯发现，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

『懂。』

塔尔本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察觉到了右胸的一阵剧烈的绞痛，而这感觉并非来源于他自己。虞影溯的手猛地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剧痛卸掉了他双腿的全部力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数道白银色的光从座钟的摆锤处散了出来，突如其来的明亮让烙印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塔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接近虞影溯，他身体周围出现了一道屏障，将一切东西都隔绝在外，包括声音。那些银白的光点在聚集之后变成了浓厚的灰色，如同半凝固的金属一般流淌在屏障表面，缓慢地渗透之后被虞影溯尽数吸收。

痛感在增强，但塔尔分辨得出那不是恶化。而就在此时，一旁的烙印突然动了，她一挥手就让成片的藤蔓从地底肆意生长了出来，不过短短数秒就把虞影溯和那座钟密不透风地裹在了里面。

“他不能在这里待着，我带他去你们之前待的窟里，”烙印深吸了一口气，“不能让死灵察觉到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异样。”

塔尔不至于迟钝如此，他瞬间就明白了烙印的用意，也知道了她盯着灵魂蓄囊的缘由。座钟的摆锤就是解开虞影溯封印的钥匙，欺诈用涅亚的东西做成了一个牢笼，而融合的过程需要时间，现在就到了。

『灾祸，怀表，』塔尔叮嘱，『之后直接去铃兰谷，别来找我。』

『那我把崽崽送回去，需要带什么话给龙哥吗？』灾祸问。

龙谷并非万全之地，计划暴露的后果不堪设想。塔尔拒绝了这个提议，在烙印的催促下飞奔着离开了宝库。

他不要这里的任何东西，欺诈的宝库就是他人埋骨之地。

虞影溯体内封印的突然解除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涅亚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子母结界的信息，但塔尔不由得想到了精灵王樊霄留在大裂谷旧宫里的那封信。如果是他亲手将钥匙丢进了霜兰幽谷，那么这位精灵王不仅突破了龙族的层层防守抵达了法特里柯山谷深处，更是直面了三位镇守其中的古代恶魔。

“想问什么？”深魇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尽管问，应该没有不能告诉你的事情。”

“你们见过樊霄吗？一个风精灵，”塔尔问，“现任精灵王。”

“我没有，烙印应该也没有，”深魇回答得很快，“你有思路？”

“大致，”塔尔顿了顿，“之后再说。”

“霜兰幽谷比起永夜矿脉还有个好处，这里的东西不会轻易散出去，”深魇道，“你不用担心死灵发现，他就算发现了也不敢动手。”

塔尔明白她说这段话的用意，但烙印刚才的行为显然与这相悖。

“烙印其实并不关心我们的纷争，总会顾虑多一些，”深魇笑的时候会眯起眼睛，但塔尔看得分明，那双眼中没有多少笑意，“我始终都很想从你身上拿走一些东西，用来抵偿你父亲欠我的人情。”

塔尔一言不发地望着深魇，心口的疼痛被突如其来的警觉彻底覆盖。

“你的梦告诉了我很多只属于你的弱点，你的爱人，你的很多牵挂。有些事你自己都意识不到，但中间会牵着蜘蛛丝一样的细线，”深魇道，“看不见，但很坚韧。”

“你想说什么？”

“和魔族……包括古代恶魔做交易不是什么难事，但很显然，你并不懂得其中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深魇盯着他的灰色眼睛，轻笑着说，“你其实根本不需要去找晚殊的怀表，那个约定不过是口头上的儿戏，即使最后她赢了，只要我和烙印护着你，你就永远只属于你自己。”

“我可以用它当筹码，”塔尔说，“如果你帮我，我就必定会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