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宫的典籍在两天后被尽数挪到了乌蒙圣堂，虞影溯表面上依旧和塔尔一同行动，但背地里的小动作一点都没少。

而这些都是摩里恩告诉尤里的。

赫萝丛林狼一定程度上听从摩里恩的号令，传递一些基本的消息不在话下。而借助这一点，他也同样轻而易举地知道了那天阿莱西娅的到访。

“你确定吗？”尤里不敢相信，“赫萝丛林狼种的兽人只有一个叛徒，她回来了？”

“不会认错，”摩里恩说，“她去找了占星者，我听了个大概，那好像是……占星者的亲姐姐。”

尤里一瞬间顿悟，如果占星者是那最后一个走入放逐之境的阿莱西娅的亲人，那么他帮助菲尼就说得通。

“占星者……应该不会……”摩里恩欲言又止，“他和阿莱西娅的关系似乎也不是特别好。”

但对于尤里来说，他们的关系好不好也不重要了。萨布里亚斯如今当众允许了菲尼参与族长争斗，在很多人看来，这位从不偏心的占星者如今站在菲尼身后。

“您真的要选择相信虞哥吗？”摩里恩忧心忡忡，“他不应该这么好心，血族本就不是什么好心的种族。”

“他要那个皇冠，爷爷没告诉过我那是什么，”尤里捏紧了拳头，“可在他眼里，那东西对兽人族而言很重要。”

摩里恩不能否认这一点，他无数次看到皇冠出现在虞影溯手上，而对方看似随意，实际上即使是塔尔都从未碰到过。这令他恐惧，他不知道一个生灵强到什么境界的时候才会那般游刃有余，他掌心翻转间的动作像是已然掌控了全局。

“涅亚先生的那个孩子呢？”尤里问，“他有什么动作？”

“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如今一天也只有十个小时醒着，”摩里恩如实道，“他醒着的时候虞哥会一直待在他身边，我们能逃过他耳目行动的时间……也只有十个小时。”

“那就不要浪费，”尤里眉间的沟壑很深，“从前的那些族长争斗的结局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但我不想那样，我要找个方法让菲尼放弃，如果他不愿意，那我更倾向于让兽人族的所有人来决定继任者是谁。”

“您会胜利的，”摩里恩十分真诚，“大家都知道您为兽人族付出了很多。”

尤里神色坚定，但听到这句话却忍不住笑了：“他也不少，如果兽人族最后选择了他，那我……”

尤里不知道他会怎么办，或许接替菲尼成为新的守门人，或许从此碌碌无为。但菲尼从来都未参与过族长的任何工作，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整顿兽人族。

尤里这么想，而菲尼实际上却无意争这个位子。他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公道，无论是三十九年前的，还是现在的。但他刚一进山洞就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不光是菲尼，就连旷星都直接愣在了原地。

“虞影溯？”旷星眯起了眼睛，“还有……塔尔·斯图莱特？你醒了？”

虞影溯先前就听见了脚步声，但不管是他还是塔尔都没去搭理。

“你们认识？”菲尼挑了挑眉，“也是，他们就是从人类王国过来的。”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虞影溯的旷星也说不出那句存了很久的道歉了。他望着吸血鬼身边的塔尔，觉得他周身的压迫力比起先前有增无减。没有人会忘记琳琅天城东郊的火，只有恶魔能燃起如此的燎原。

塔尔连头都没回，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那天琳琅天城的地下暗道漏水了吗？”

旷星一愣，随即答道：“没有，荒鹤被人骗了，都城的守卫军里有叛徒，我们当时……都中计了。”

“联盟十二长老就盘踞在琳琅天城，如今应该已经到了月眠城，”塔尔说，“你到这里来，就不怕君弦被人暗算？”

“殿下身边有荒鹤和玄家军守着，玄逐归让谁出事都不会让她出事，况且南初也在，”旷星皱起了眉，“我这次回来，只是因为那束光。”

虞影溯首先抬起了眼睛。

“独角兽世代听从信物之主的号令，而我们永远忠于烈阳家的头领独角兽，”旷星道，“那是召唤的讯号。”

“那可惜了，”虞影溯说，“如果你口中的信物是那个海贝和独角的皇冠，那这东西现在在我手上，你是要喊我主人吗？”

旷星猛地抬头，发现虞影溯的神色看上去根本不是在开玩笑。他望向一旁闭口不言的菲尼，后者耸了耸肩，默认了这一点。

“那是兽人族的东西。”

“现在是我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旧宫弃用之时就消失的东西自然谁找到就算谁的，交易，或者来抢，”虞影溯笑了，“而且它认我当主人了。”

“不可能！”旷星低喝，“信物只有独角兽可以使用，你不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虞影溯说，“捡来的东西而已。”

旷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对信物所知的也不多，大多数出自长辈之口。独角兽的信物聚集灵气，是神降之物，它认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象是一个吸血鬼却是前所未闻。

“可那天的光——”

“东西是我找到的，”塔尔说，“而且你那天看到的光并非信物，而是大裂谷结界的稳定点。”

旷星一愣：“可那封信……不是你送给玄家主的吗？”

“什么信？我那段时间基本都在……”塔尔也是一愣，随即猛地望向虞影溯，“你给追羽写了什么？”

虞影溯轻轻笑了一声，朝着远离他的方向退了半步，转而问旷星：“我只是告诉追羽独角兽的信物出世了。谁也没想到几乎同一时间，稳定点会……这只是个意外，不是吗？”

意外。

旷星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相信从虞影溯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了。

“虞影溯，”塔尔深吸了一口气，“你很好。”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虞影溯扬起了嘴角，“时间不早了，我准备回去，你呢？”

“这里该走的只有你，”旷星语气不善，“吸血鬼。”

“他总得来找我，”虞影溯觉得好笑，“你阻止不了。”

塔尔低喝：“虞影溯。”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虞影溯耸了耸肩，朝塔尔投去了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晚上等你。”

“滚。”

菲尼看了看塔尔，又看了看虞影溯，一言不发地后退了半步。

虞影溯走得毫无留恋，但塔尔知道他口中的“回去”并非涅亚的小屋。旷星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机会，而这也离不开君煌的通风报信。

“他走了，”菲尼说，“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塔尔皱着眉望向旷星，“你来了大裂谷，君弦呢？”

“殿下留在月眠城配合落月同盟的行动，我时间有限，一周之内必须启程返回西凉川，因为精灵要出兵了，”旷星皱起了眉，“如果有可能，我其实希望……烈阳族能帮助人类，因为人类王国一旦沦陷，大裂谷落入精灵之手只是时间问题。”

“追羽什么打算？”

“玄家家主已经联合风落泷及苍炱东楼，至少西南面的三城……不两城半已经稳妥。苍炱北楼姚家始终立场不定，沈军师已经过去谈判了，”旷星实话实说，“他希望我能带着一定数量的战力前往最有可能爆发战争的莫蒂兰恰平原，因为人类在精灵面前……太脆弱了。”

“可门罗刚死，”塔尔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旷星一怔，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成功。

“我不会和尤里争个你死我活，我只要他们承认从前是他们错了，”菲尼突然说，“我知道你们是烈阳族原本的族人，但我对家族历史一无所知，你们认的或许只有乌鲁尔达……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可以让大裂谷维持更长时间的和平，我会尽我所能。”

“我们都可以帮你，”旷星连忙说，“烈阳族四十年没有领头独角兽了，我们……想找到统领者。”

“不是帮我，是帮你们自己，”菲尼陈述道，“我对权力没有兴趣，也或许没你们想象的那般……富有责任心，我只是个生活在乌蒙的普通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