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动作一顿,把书揣在怀里后原路返回。
“霍尔·拉弗雷恩每年都会私吞百分之二的金矿,几十年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虞影溯低声道,“但这笔钱在之前的几十年间都没有被用过,一直藏在伊安迪尔,直至几个月前。”
“去哪里了?”
“八成去了东部,还有两成给了玄家,”虞影溯把其中的一本给了塔尔,“把这个给玄逐归。”
塔尔把账本揣进了衣服的内袋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虞影溯一把搂住了腰,转眼间被带到了书阁的横梁上。他迟一步也听见了屋外的脚步声,霍尔·拉弗雷恩并非一个人来的。
“别动,”虞影溯压住了他的后颈,“一会儿无论听到或者看到什么都不要动,他不是什么善类,身边还有一个不简单的随从。”
“人类?”
“是人类,以前联盟里的猎人,自己离开的森林,”虞影溯顿了顿,“他警觉性很高,我之前差点被发现。”
屋外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塔尔没有说话,他尽可能压低了身形,从斜侧的一个死角中恰巧可以看见书阁门口的状况。房间门就被一脚踹开,身形瘦削的霍尔·拉弗雷恩在,开口前一脚踹走了开门的侍从,脸色极差。
“今天下午的那场你别去了,”霍尔·拉弗雷恩低声道,“我没想到那个帕雷格·塞卡能被他轻而易举就杀了,你去了也是送死,没必要。”
“那你的计划怎么办?”他身边黑发的侍卫低声问。
“走不通就换条路,人他妈又不是死的,”霍尔·拉弗雷恩阴沉着脸,“玄逐归是他妈活得不耐烦了,还有那个塔尔·斯图莱特,他到底什么来头?联盟把这种人放出来是想干什么?”
“我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孩,”他身边的侍卫低声道,“不熟,但我知道他是索萨家养的小孩儿。”
“难不成是你说的那种天赋异禀,所以被大家族养着以后用的?”
“不是,索萨家主和兰克·索萨都宠他,但他可能天生不认命,17岁一到就成了猎人,”侍卫说,“我挺羡慕他的,也觉得不值得,联盟是个什么地方?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霍尔·拉弗雷恩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出来了?”
“我出来了吗?”侍卫挑了挑眉,“大人,你觉得我出来了吗?”
霍尔·拉弗雷恩在半晌的沉默之后突然笑了,他伸手拍了拍侍卫的肩,一言不发地踢开了地上趴着的侍从,径直朝着最里侧的禁|书区走去。但他的脚步停在了半路,思索了片刻之后又转过身:“阿桑,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那名叫阿桑的侍卫点了点头:“你不是要诛心吗?把玄家四分五裂的证据直接放到他面前还不够?”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方法有些多此一举,”霍尔·拉弗雷恩笑了,“我想直击核心。”
“直接对玄逐归下手?他身边有兽人族守着,我可帮不了你这个忙。”
“谁说对他出手就要杀他?玄家没了他玄逐归还会有下一个,玄青栎也不是个轻易可以掌控的主,”霍尔·拉弗雷恩走回了书阁正门,“尤金最近的动作也奇怪,他让我留着钱对付玄家不要总给联盟。”
“联盟一直都不差钱,”阿桑说,“东部部署完毕,就差玄家。只要玄家一倒,风落泷归顺就只是时间问题。”
“门已经开了,”霍尔·拉弗雷恩的双手环在胸前,“这条路回不了头,不如走到黑。”
书阁的大门重新被关上之时,正午将至。虞影溯在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才将塔尔从房梁上带了下来,后者直接进入了在森林里才会有的狩猎状态,连呼吸的声音都很轻。
“我会和账本一起把这个消息带给玄逐归,”塔尔说,“你还有要拿的东西吗?”
“没了,”虞影溯笑了笑,“回塔里吧。”
塔尔并没有把那本黑色封面的书还回去的打算,虞影溯并未阻止他捎带走的打算,却在看清了书名之后顿了顿。
“《古代恶魔大全》,”虞影溯低声道,“怎么看这个?”
他不知道塔尔是否意识到了自己的另一半血脉指向何处,但古代恶魔和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种族都不一样。他们象征着极端的恶,世上被封印的九大古代恶魔无一不是杀|人无数的恶徒。
“我只看过她的诗集,但不知道她还写过这个,”塔尔指着作者的名字,“我喜欢她的书。”
凌晚殊,堕魔的仙人。
琳琅天城的风雪在黄昏时分再一次席卷大地,这里的冬季一贯如此,只不过今年的雪比往年的大了不少。
但风雪再大,也穿不透地域的隔断。
赫萝大裂谷内的气温常年处于高位,君煌捡到的精灵先知在一周的昏迷之后终于苏醒。琅轩在找回意识之后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清楚地记得一切,记得眼球被生生挖走时的痛,也记得失去一切的感觉。
他的灵符消失了,也再不是先知了。
君煌推门而入时琅轩正发着呆坐在床上,他捂着自己的右眼发愣,木然的表情被脚步声骤然打断。崽崽从君煌肩上跃到了他的床上,大猫尝试着用自己的鼻尖触碰他的手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别想了,”君煌说,“你还活着。”
琅轩转过身,直直对上了一双近乎雪白的眼睛。
“你救我?”琅轩的声音沙哑至极,但嘴角却挂上了微笑,“为什么你要救我?”
“好歹是个认识的人,”君煌说,“是崽崽把你捞上来的,我只是帮他。”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崽崽后退了半步,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中闪闪发亮。
“谢谢小猫咪,”琅轩轻轻地说,“但我其实……不想活着。”
“这也不是你说了算,”君煌手指一勾,大猫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了他的肩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你们从前留下来的债也是时候算算了。”
琅轩的笑容一僵,他往窗外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好好养着,”君煌笑了笑,“之后的日子就不会这么舒服了,先知。”
琅轩缓慢地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一边想要尖叫,一边又因为过度的刺激而失了声。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地方,赫萝大裂谷对他而言象征着此生最灰暗的过去,也象征着背叛和欺瞒。
“好好休息吧,”君煌说,“养好身|体之后……会让你慢慢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