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羽谿叫住她,“精灵族截断水源已经将近百年,罗莱斯森林整片枯萎变成了荒漠。我们撑不了多久了,早晚有一天饥饿和阳光会毁灭我们,狩猎季又有什么用?你在坚持的是人类的规则,还是那群混血种的规则?”
羽画停住了脚步,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
“我不会向精灵低头,”羽画冷声说着,又望向了窗外,“他为什么还在这里?”
窗外的虞影溯笑了一声,这个夜晚只有暗沉的乌云和潮湿的水气,它们化作浓雾弥漫在寸草不生的荒野,而这里原本该是美丽的森林。昨天的一场大雨对罗莱斯来说是一次价值不菲的馈赠,羽画种的虞美人盛开了,血族也可以在阴暗中享受短暂的喘息。
“我明天就走,”虞影溯回过头,看着羽画说,“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可以从此再不出现在罗莱斯。”
羽画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最年幼的弟弟:“和你的暗党同伙回魔族吗?我倒是很想知道没有法力的血族去了会是什么下场。”
虞影溯心想,他这位姐姐真是永远都知道怎么把话说到最难听。
“你可以直接送我去死,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虞影溯看着她,“还是我一旦灰飞烟灭,风一吹这世界上到处都会有我的影子,而你忍受不了?那我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去死也不是不行,被魔族吃了可能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他们愿意让垃圾下肚——”
“小画,”羽谿打断了他们,“该上去了,后天空中滞桥开启,通行令还没发完。”
虞影溯和羽画对视了足足一分钟,后者首先挪开了视线,抬脚往楼梯上走。虞影溯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最终消失,随后对羽谿行了个礼,转身走去了罗莱斯的暗党据点。那里永远都充斥着纸迷金醉的声音,但嘈杂的环境能让他安静下来,思考明天离开罗莱斯之后要做什么。
可他饿了,烦躁感让他一脚踩进了花坛,阴影之下闪着光的双眼像是要滴出鲜血一般,摄人心魄。
远处传来了钟声,空中滞桥即将开放。虞影溯想着也许他或许能抓一个合意的血仆,环游世界也好,回这里也罢,总之不再和羽家有什么关系。
空中滞桥连接了罗莱斯荒漠和特拉古欧森林,它原本是棵树,和人类依附的法尔伽鲁姆以及极西之地的精灵树塔一样,只是后来倒了,变成了内部中空的通道。特拉古欧森林的边缘设立了结界,只有每年的11月才会开放一个裂缝,放他们进去狩猎动物或带走一些自愿跟随他们离开的人类。
身为人类的猎人在血族面前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但森林结界的存在给了他们机会,因为血族无法在其中使用法术。
虞影溯觉得可笑极了,什么时候狩猎者要遵守猎物的规则了?狮子捕猎的时候还需要关心鹿群的完整性吗?
他给站在高处露台上的羽画留了一个背影,后者捏着手里的纸张,那是写着血族暗党成员的名单。跟上来的羽谿拎着一本书坐在了书桌旁的椅子上,封面的文字用的是如今的通用语。
《摄政王的葬礼》是本颇有名气的书,只不过在血族的名声并不算好。
羽画喊了一声大哥,没听见回应便转过了头。
羽谿正若无其事地翻着书,余光瞥见羽画把手里的张纸碎成了粉末。
“‘没有人会不害怕能够毁灭自己的东西,只不过有些人将其视作禁忌,有些人将之奉为图腾’,”羽谿读着书上的话,“你说暗党把古代恶魔看成了什么?”
羽画望着窗外,半晌之后说:“谁知道。”
“那你为什么恨他?”羽谿没抬头。
“为什么不恨?”羽画靠在栏杆上,“我母亲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东西夺走了性命,我恨他难道不应该?”
羽谿低低地笑了一声,又翻了一页。
“你怎么知道是他?”
“没有他就没人能伤得了虞璎。”
羽谿又往后翻了一页,几秒之后合上了那本书,起身把桌上的另一张名单拿到了羽画面前,问:“现在准备做什么?”
羽画接过名单,她的视线在羽谿的橙色双眼上停留了很久,才低头去看纸张上的一行行血族语文字。虞影溯的名字就排在最顶端,刺眼又突兀。
“联系联盟。”
羽谿挑了挑眉,他看向了虞影溯离开的方向,轻声道:“他会消散的,小画,联盟几乎没有失手过,他们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羽画撕开了那张纸,笑了。
“要是这样都能死,那他还有什么脸面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