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几乎是飞掠过海面,前蹄踏下,后蹄便落在了更前面的地方。
就像是一道黑色火焰跨过天际,白色的灰烬长长地被他甩在身后。
谢漫伏低身体,眯着眼睛看朱鸟,那只赤红的鸟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愣愣地在原地踟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飞走。
她将右手按在踏浪行的头上,被束在骑装里的一条长腿蹬在马背上,身体弓了起来,低声道:“好马儿,乖马儿,送我出去。”
踏浪行就好似听懂了似的,再次加速,黑色火焰快到几乎看不见任何影子。
谢漫盯住了在海面上盘旋的朱鸟,骤然发力,腰腿之间的肌肉完美地配合,瞬间将她送了出去。
她就好似一只敏捷的黑豹迅猛地飞扑出去,闪电般靠近了朱鸟,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把这只火红的鸟儿扣在手下。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朱鸟:???
被按在爪子底下的朱鸟:一个人比它都会飞,这合理吗?
劲瘦柔韧的腰一拧,便将谢漫在空中拧成了最适合入海的姿势。
她轻巧地钻进了海水里,双足用力一蹬水,便将身位转了过去,一只手松松地握着还没来得及呛水,就被结界覆盖的朱鸟。
踏浪行早就进入水中等她,此刻亲昵地蹭了蹭她,欢快地打了个响鼻。
谢漫轻而易举地攥住缰绳,翻身上马。
踏浪行再次四足踏水冲出了海面,等到出了海水,它摇头摆尾地将身上的水甩了个干净。
黑衣女子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束发的发带不知道掉哪儿去了,鸦青长发被海风吹拂而起,凤目冷淡锐利,薄唇殷红似血。
气势凌人,漂亮非常。
然而,被迫入水的朱鸟显然是欣赏不来的。
结界的存在使得朱鸟没有变成落汤鸡和呛水,但它受到的精神伤害,从它出水之后激烈的叽叽声就可见一般。
朱鸟:“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谢漫微囧,松开了手,摸了摸鼻梁:“我听不懂。”
她虽然听不明白朱鸟的叽叽声,但朱鸟很显然听得懂人话,因为它一瞬间就没叫了,傻傻地张着尖尖的喙,合上也不是,闭上也不是。
打又打不过,骂又听不懂。
朱鸟把自己气成了一只红色的小毛球,狠狠叨了谢漫两下,扭头就要飞走。
谢漫手上留下了两个红色的印子,她嘶了一声,见小鸟要飞走,连忙道:“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罗刹海市,还有别的本地生灵吗?”
朱鸟一瞬间停顿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更加愤怒地叽叽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俯冲,势必要啄死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可恶人类!
谢漫手臂挡着眼睛,任由它啄,却也从它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看来,正如东海龙王所说,罗刹海市已经没有生灵了。
原有的生灵被带走是一回事,此后再也没有诞生过生灵,是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没有生灵存在的地方,谢漫只能想到两个字——
死地。
丢弃了诞生生灵能力的地方,连老鼠都没有一只的地方,看似还活着,实际上已经为世界和生机所抛弃。
就像丢弃了灵魂的躯壳,除了腐败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结局。
朱鸟年年宣告罗刹海市的出现,除去逼不得已外,估计也是想从中寻求一个解法,精灵妖怪、满天神魔,兴许就有办法拯救这个死地呢?
她侧头避开朱鸟的又一轮俯冲,道:“我可以让罗刹海市恢复生机。”
她说:“世界上有很多很多被遗弃的生灵,只要罗刹海市愿意接纳他们。”
朱鸟悬停在半空中,乌黑的豆豆眼注视着谢漫。
被它注视的人掏出了一方印鉴:“还有这个,小九州。”
“它可以是罗刹海市的魂魄。”
罗刹海市唯一的生灵注视着她,注视着这方能够拯救家园的印鉴,最终,朱鸟收拢了翅膀,缓缓地落在了谢漫手上:“叽。”
拜托你,说的一定要是真的。
谢漫抚摸了一下朱鸟的羽毛,又将它放飞:“去宣告今年的罗刹海市即将开市吧。”
她笑容微浅:“一个活着的地方,不能不与其他地方的生灵做交易。”
说服了朱鸟,谢漫便不打算七日之后再去逛罗刹海市了。
偷鸡摸狗、杀人越货、夺宝灭口的事情,从这一届海市开始,就此杜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