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林峪藏着一副狗鼻子,每次吴贺过来,这人都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所以他顺着池溆的手闻到胸口,确认身上只有沐浴露的味道,和他身上的相同。
等他们走到三楼的楼道,时弋又突然停住,悄声道:“你等会就站着别动。”
池溆大致猜得到这么做和那位警察舍友相关,“那需要绑手绑脚吗,我愿意配合。”
时弋考虑了一下可行性,“麻烦,算了。”
终于爬到六楼,时弋刚要输入密码,门就自己开了。
“见鬼......”待他看清了门后的面孔,“贺你怎么在这?”
他掩盖不住的惊慌,全落在了吴贺和池溆的眼里。
“我听见你说话的声音了。”吴贺看向站在阶梯上的池溆,语气里似有惊喜,“一大早还有神秘嘉宾。”
“那嘉宾,应该被欢迎吧。”池溆踏上一阶,从后面揽着时弋的肩膀,将门彻底拉开进了屋。
时弋原本还余点困意的火星子,现在也被捻了干净。他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清醒过,他知道眼前这俩人不对付,可凑都凑到一处了,风平浪静肯定是痴心妄想。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他还没有和吴贺说过,如今和池溆的关系。之前池溆提及了和吴贺的合作,也说聊了很多。他本想问吴贺是否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想想又觉得无所谓了,对于最好的朋友,他有当面亲口告知的必要。
而且吴贺那么敏感,字里行间、一举一动不可能从他的眼睛逃脱。
那坦白时刻,时弋想应该就是现在。
“贺,都没找着机会告诉你,”时弋转过身,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池溆扯过来,“我们现......”
“我从前都不知道,你的床垫这么硬,今天给你换一个。”吴贺突兀打断,顾自说着,走进了时弋房间。
“我突然不想睡沙发了。”他坐在床边,看向跟着进来的时弋,“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成年人了,爱谁不爱谁不是你的自由么。”
“但是你要明白,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时弋伸手按住吴贺的头晃了晃,“贺啊,要不然白瞎了二十几年的交情啊。”
他撤开手,“不说了,我着急着呢,得去医院看林峪。”
“帮我把灯和门关上。”吴贺已经钻进了被子,突然又坐起身,“中秋节我妈要来,到时候一起吃饭。”
时弋将关上的灯又打开,“真的假的?能不能把黎女士也捎来?我打电话给她,她说我烦死了,打扰她跳广场舞的心情。”
他说完往客厅瞥了眼,便匆匆按灭了灯,“你记着这事啊。”说完将门一关,连客厅站成圆规的池溆都顾不上,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林峪的房间。
一分钟之后,拎着袋子、攥着池溆的手冲出了家门。
因为来自林峪的催促电话响个不停。
“你今天这么听话呢。”时弋刚坐上车就打开微信,在和林峪的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催命呢这人,从你那里侥幸捡回来的命,不能轻易栽在他这个混蛋手里。”
“对了,吴贺有我家密码,你不能够生气吧。他经常过来填冰箱,林峪说他是不折不扣的田螺姑娘。”
“我本来以为按照吴贺现在的个性,他得劈头盖脸说我一通,这人现在目无兄长,无法无天。”
“说你什么,自掘坟墓吗?”池溆加快了速度。
“喔,是他会说出来的话,”时弋伸手拍了拍池溆的大腿,“大哥,请你开慢点。”
“掘就掘呗,拉着你躺一起也行。”
池溆放慢车速,“你的房间和以前的格局差不多。”
“我这人念旧啊,书架上的小说还是从家背来的呢,夹着耳机的那本,在柯柯冷饮店摸鱼时候看的好几本,都在这呢。”
“可其实不应该带来的,放在家里还有黎女士经常掸掸灰,偶尔还翻翻看看。到了这儿,被摆成了空气,我压根没有翻阅的时间和心情,它们太孤单太可怜了。”
“那你呢,过得好不好?”池溆停在了红灯前头,转过了身。
可一个88秒的红灯也没有等来时弋的回答。
这个问题太难了,难到再有十个红灯,时弋也给不出完美的回答。
可为什么要完美无瑕、滴水不漏呢,他不是无惧袒露一切么。
“警察这工作吧,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时弋轻叹了口气,随后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气得真想跟人同归于尽。”
“嘘——”他的指头放在嘴边,“这是秘密不可声张。”
他看着池溆抿紧了嘴巴,萌生了点觅得同谋的心满意足。“身边的人嘛,大多都很好,各有各的好。我这人呢,又智慧与美貌并存,难免招人稀罕了一点。”
池溆点了点头,“认同。”
自己的吹嘘得到这样郑重其事的肯定,时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发,又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城市已经醒了。
“还有呢,其他的部分呢,”池溆太有自知之明了,因为他说:“对了,我让你不太好。”
“不至于到没法活的程度,”时弋坦然道 ,他仍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真讨厌你啊,可有时候我又在想,实在不行,我就像最开始那样,死乞白赖地求一求,兴许你哪天就软下心肠呢,说来,到我身边来。”
“可我有自尊心啊,它说它暂时不允许。”
“所以我就在等,等自己抛弃它的时候。”
医院的大楼映入眼帘,时弋这才如梦初醒,他转过脸来,埋怨道:“一大早就谈论这么沉重的话题,害我等会见到同事的时候都笑不出来了。”
他又指了指路边一个空缺的位置,“停那边就行,不用开到里面去。”
等车子停好,“我走了啊,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他说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何止笑不出来,害他现在的步子也沉重得要命。
“时弋!”
时弋转过头,以为自己是不是丢了东西,可袋子在手里好好拎着,手机也紧紧攥着。
但池溆正向他跑过来。
奔跑的理由会是什么呢,他的脑子混沌一片,什么也想不出来。
池溆在十米开外就停住脚步,然后一点一点走向他。
“时弋,”池溆将他拥到怀里,“我们不要做情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