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把这个人绑了献给太子,兴许太子殿下能网开一面。”
左虎不敢与他们对视,斜坐着沉思,“你们说的我都想过,把这件事推给王缺也不是不行,只是说来,没准叫太子以为我们糊弄他……”
老二捏着下巴点了点头,“不错,朝廷的人心思多,交了人,也不会信。”
“咱们先前耍了朝廷这么久,太子能放过我们吗?”
所有人心里都在打鼓,只能犹疑地看向左虎。
“眼下,只有一个法子。”
他抬眼看向洪八,“老八你之前扮成过我,朝廷也当你就是左虎,你马上下山代我向太子请罪,请他再宽限五日,条件……只要不抓我们服役,给我们留够活命的地,便答应他。若朝廷扣了你……诸兄弟,我们再做打算。”
“好!听大哥的。”
“好!”
“我同意!”
……
“把这人关起来。”左虎指向王缺,“好生看管,以备太子发落。”
晋王自西山打猎归来便入主了尚书省,武人做久了,说话气势足,因此赵铎虽然不熟悉政务却是令行禁止。
“闻大人,晋王殿下召见。”
闻皎从公文里抬起头,下意识环顾身后,“寻我?”
同僚虽都低头做着事,手上却不见动作。
“敢问公公,殿下可有说何事召见?”
“这个奴婢不知。”传话的宫人甩过浮沉指向去路:“请吧,闻大人。”
尚书与中书官署相隔不远,出了宫城过一条大街便是尚书所在的鼓楼。
城楼右侧是宽大的台阶,来到二楼,中央立着巍峨的巨鼓。
三楼中央的屋子是尚书令的办公之处。
公公站在门外,恭敬地道:“殿下,中书舍人闻皎带到。”
“进。”
士兵打开门,宫人对她做了个请的姿势,规规矩矩地侯在外头。
绕过屏风,晋王坐在左侧的次间内,堆成小山般的公文后,他提笔落下红批。
“殿下。”
赵铎搁下笔,下巴指了指座椅,“坐。”
他合上文书,随手搁到右边。
不料力道大了些,公文全落在了地上。
有一份弹在了她脚边,露出上面的文字。
红批:知道了废话少讲。
闻皎哭笑不得,叠起来还给他。
“科举的法子是你起草的,今岁秋闱,父皇欲定你为主考。”
按规矩,选拔人才是吏部的职责,而吏部被世家把持……
“殿下,依制该从吏部选人,只怕世家会大力反对。”
“他们反对他们的,孤做孤的。”说到这里,赵铎眸中泛出冷意,自嘲地笑了笑,“父皇任命孤为尚书令,就是想让孤为他杀出一条路。”
父皇舍不得大哥,将他推出来做恶人。
待到世家反扑的时候,再把他拉出去做挡箭牌,太子便是圣主贤君……可他偏偏不让他如意!
既让他来做这个恶人,那么党同伐异,任人唯亲,也怪不得他!
“世家勾结,你可有法子?”
闻皎略一思索道:“我朝世家以五姓七家最为尊贵,这几家也最团结,但他们的势力并不都在京都,反倒是二流门第中的京兆韦氏在京中颇为势力,隐隐想成一流门第。臣在大理寺时办过一件案子,韦氏族人违法乱纪,寺正张迁不顾韦侍郎求情,将其侄儿流放。而这张迁,是崔大人一路提拔的。”
“崔氏为七家之首,韦氏未必有这个胆子。”
“那是因为他们的身后没有殿下。”
也是,论斗,谁能斗得过皇权。
赵铎一笑,对着她勾手。
“孤要你将这几个人选上来。”
赵铎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五个名字。
看姓氏,都不是世家子。
闻皎默默记下姓名,低头道:“是。”
左虎指挥着小喽啰们搬上搬下。
大家伙儿嘴上不说,搬东西的劲儿却高涨的很。
“往后不做土匪了,还要这家伙什做什么!”
男子执意要扔掉大刀,他媳妇舍不得,劝说道:“熔了做柴刀也好,上山砍柴趁手。”
往后种田,有的是要用到柴刀的地方。男子嘿嘿一笑,“对对,留着砍柴!”
左虎看着他们收拾东西,心中有些恍惚。
“头儿——”
十几岁大的小崽子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朝廷——朝廷啥了洪爷!”
“朝廷杀了洪爷!”
小崽子被吓得不轻,涕泗横流地重复着话,“朝廷杀了洪爷!”
正在收拾东西的男子笑容褪去,握紧大刀,“老子跟他们拼了!”
左虎怔神,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怎么也喘不过气。
大家伙儿冲到他面前,一个个都红着眼,有人举着刀喊跟朝廷拼了。
呼声将他淹没。
左虎流着泪高呼:“咱们跟朝廷拼了!替老八报仇!”
“跟朝廷拼了!为八哥报仇!”
“跟朝廷拼了!”
他抓着椅背,勉力不让自己摔倒,“请——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