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怅惘的说,“也是,她还在就够了。”
秋风萧瑟,他摸到袖口翻出的针脚,已松动了许多。
死去的人再不能回来,所有的念想也终究留不住。
皇命在身,短暂修整三日后大军便得开拔。
走的时候,家乡父老都来送她。
她的族人高高站在城墙上,目送着她离开。
闻皎知道,不论她愿不愿意,在这个时代,她的命运都与这些人牢牢栓在了一起。
来时觉得度日如年,还朝却似飞矢。
只添了件冬衣,京城便到了。
迎接他们的是盛大的队伍。
太子打马立在城门前,遥遥冲他们抱拳。
“嗬”一声后,太子骑马飞奔而至。
金紫冠冕,顶上的金凤尾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行人纷纷下马叩拜:“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众卿平身。”太子双手托住裴照的肩,将他扶起来,“裴将军一路辛苦,父皇已在宫中为你设好洗尘宴,特着孤迎你入城。”
“陛下与殿下厚爱,臣不胜荣幸。”
慰问完裴照,赵钺将目光挪向了后侧的闻皎,喜气洋洋地道:“闻卿瞧着瘦了些,可是舟车劳顿?”
“微臣多谢太子挂怀,来时偶感风寒,如今好些了。”
赵钺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转而夸奖洪鲂,“洪将军更壮实了。”
“殿下好眼力哈哈!”洪鲂捶了几下胸口展示自己的蛮力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捶了拳他的肌肉,“改日,孤与将军切磋一番。”
“好!太子殿下,我等你!”
洪鲂正笑的得意,裴照眼刀飞来,他立时噤了声。
裴照抱拳,“匹夫不识礼数,殿下见谅。”
“诶,洪将军性情中人,倒叫孤想起在行伍的岁月。太子重新跨上马,望着城门幽幽的道:“京城的富贵醉人。”
皇帝在城门外为众将士设宴,只有裴照、闻皎和洪鲂三人被准许进入宫城。
“父皇,人已带到。”
皇帝靠在龙椅上,含笑点头,“三位爱卿,一路辛苦。”
裴照不骄不躁的行礼,“为陛下办事,是臣等的荣幸。”
“裴卿行军,最是稳妥,朕很放心。算上上回的功劳,朕加封你为镇东郡公,镇军大将军。”
正二品的爵位,从二品的军衔,武官之中,裴照是赵铎之下的第一人。
皇帝此举,也是在分晋王的权。
“闻卿,你劝降有功,朕晋你为俞平县男,中书舍人。”
朝堂内都沉寂了一会儿。
闻皎跪地磕头,“臣谢陛下。”
从五品的大理寺正不稀奇,只比它高一阶的中书舍人却是无数文官梦寐以求的位子。
中书舍人乃是中书省的属官,专替皇帝草拟旨意,有时也替皇帝出谋划策,是天子近臣,真正的宰相苗裔。
可以说,成为中书舍人,离宰相的位置就不远了。
皇帝又宣布了些封赏,赐予士兵良田,又免了他们的赋税。朝堂之上,一番新年气派。
太子坐在皇帝下首,另一侧,意气风发的晋王握着酒杯,正斟着酒。
闻皎默默环顾了一圈殿内,太子与晋王下首分别是楚王、年迈的陈国公曹爽与邵国公卢挺之。略往后些是临淄侯赵广昌,他对坐的位置空着,显然是留给裴照的。剩下两个空位,一个在她上峰崔行俭的下方,还有一个则在末尾。
洪鲂几步走到末尾,一屁股墩坐了下来。
“今日,诸位爱卿大胜还朝,朕第一杯酒,敬我大梁健儿!”
群臣纷纷举杯:“敬我大梁健儿——”
皇帝满饮了一杯酒,”第二杯酒,敬晋王,敬裴卿,敬闻卿。"
“敬晋王,敬裴将军,敬闻大人——”
崔行俭转过脸来,手中酒杯一送。
闻皎与他轻碰,“谢大人。”
崔行俭淡笑,“恭喜你入中书为官。”
“第三杯酒,敬我大梁群贤——”
三杯清酒入肚,还未坐定,太子便起身敬酒,“儿臣敬父皇,祝父皇万寿无疆,圣体康泰,祝我大梁国运永昌。”
“好!”
晋王也起身,“儿臣敬父皇和皇兄。”
“好!”
“孤亦敬晋王与楚王。”
晋王与楚王齐道:“谢皇兄。”
赵铎举着杯子,笑看着斜对面的楚王,“四弟可要满饮此杯,压压惊。”
楚王脸色如同打翻了的酱油,却没回嘴,闷声饮了一杯。
皇帝摇头道:“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皇帝的维护给了楚王底气,他轻哼了声,“二哥长于行伍,怕眼中早没我这兄弟了!"
“四弟!”
太子怒目盯着他,“今日大喜,这些伤人的话莫要再说。”
“太子所言极是。臣弟给皇兄和四弟赔不是了。”晋王仰着脸,倒了大半杯酒入口,“先干为敬,皇兄不会怪罪吧?“
太子笑眯眯地望着他,“哪里。”
好好一顿洗尘宴,却搞成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皇帝心中有气,更不满跋扈的晋王。
他这个儿子,军队里待久了,只有打打杀杀,眼里心里哪里来的兄弟和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