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够乱。”江子衍哭笑不得。这也退步太多,之前虽算不上精通音律,但也不至于难听到这种程度。
慕景淮揶揄:“这曲风别具一格,倘若勤加练习,定能开山立宗,自成一派。”
“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好。”江子衍摇头,予以否定。他百爪挠心,浑身不自在,犹豫了一下,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客气地询问慕景淮要不要去。慕景淮身为外男,多有不便,识趣地拒绝,与江子衍道别后去了安排好的客房。
江子衍领着书童韩知萌去了江伍氏居住的院子,一到附近便瞧见有武卫守在路口。路口两个,院门口两个,房门口守着两个中年女仆,从窗户的投影看室内还站了两个。
如此严防死守,大动干戈。江子衍大吃一惊,心道,这事闹得不小。
琴声铮铮,如千刀万剐,气势汹汹。江子衍从未见江伍氏生这么大火气,一时发怵,竟进退两难。
虽知晓缘由,但刚被骂过,江子衍害怕再被骂。他将矛头指向韩知萌,道:“我叫你照看嫂嫂,你是怎么照看的?惹出这等麻烦!”
江家治家甚严,不伦之情但凡沾身,必受重罚。尤其江伍氏,身为嫡长媳,更要以身作则,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韩知萌一脸委屈,道:“少爷我照看了啊!我按您吩咐,三天一趟,送食挑水,跑腿打下手。那止心居您又不是不知道,一群婆娘。我不顾自己名声,也得顾嫂夫人名声,怎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那儿。”
“你有理了!”江子衍挥手朝韩知萌打去,韩知萌一个偏头,身子下缩,躲了过去。
知道韩知萌说的是事实,江子衍也不跟他计较,听着琴音,道:“这下麻烦了。”一番踟躇,他抓了抓耳朵,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吴茉儿已换回女装,一身绿衣,长发如墨,倾泻而下。烛光绰绰映在脸上,她眉眼如画,手指纤纤,似芙蓉出水,清丽娇柔。若不是面含愠色,坐姿过于豪放,且像鸡子刨食那样在那把名家所制的古琴上瞎比划的话,会是十足的美人图。
心动是不可能心动的,只会心悸,心塞,心梗。但见她神色坦荡倨傲,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的忸怩心虚,江子衍知她所言非虚,心安了不少。只是这琴声实在难听,说是噪音亦不为过。
江子衍扶额,几经挣扎,道:“嫂嫂,你琴放反了。”
不止是琴,头发、衣着、神色皆非寻常,异样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仿若潮气渗透进来。江子衍不禁心道,莫不是遭遇事端,心境导致的改变?
“那又如何?”吴茉儿用不在乎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神情中透着些许娇蛮,“我就要这么弹,你能怎样?”
她挑衅般地在筝上狂弹了好几下,见江子衍只是用纸团堵耳,双手抱臂,一脸淡笑地看她,瞬间觉得好没意思。但心中一团火气,欲破茧而出,她实在憋不住,一掌拍在弦上,撒气道:“不弹了!”
琴弦“铮”地一声发出轰鸣,戛然而止。众人卸了包袱一般,顿觉心明眼亮,天地宽广。
江子衍长身玉立,想想江伍氏今日的反应与往常大不相同,克制不住地想笑。虽事态严重,但人生得意须尽欢,他颇享受当下的快乐。
江子衍掏出耳朵里的纸团,明知故问:“嫂嫂你生气了?”
“不生气。”吴茉儿咧嘴,露出一副夸张且难看的笑容,“托您的福,我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哪有资格生气?”
现在的住处和之前大不相同,房间大了许多,窗明几净,舒适典雅,处处显露着讲究与不凡。铜炉里香烟袅袅,馥郁芬芳。丝质的衣裳轻薄柔软,做工考究,还熏了香。
刚换的地毯变了花样。江子衍看着毯上的花纹,沉默半晌,“你是不是不想回来?”
其实对他而言,只要家人活在身边,其他的并不重要。能做的他都会做,只是心不在,做什么都枉然。
吴茉儿觉得江子衍人虽好却有点烦。她蹙眉,伸着食指挨个儿点了点监视她的人,八个,整整八个,还没算上换班的。虽然在寡妇院的日子不好过,但好歹无人看管,还能觅着机会逃跑。如今她二十四小时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彻底没了隐私。
更让她生气的是,知道她逃跑,来了近十个老嬷,包括之前打她的两个,一群人对着她劈头盖脸,训斥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她气得火冒三丈,晚饭都没心情吃,干脆掀了桌子。
一桌好菜全部浪费,尤其那碗盏,做工精良,放现代就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而她竟因为生气,给??(卒瓦)了!(卒瓦)了!
真是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