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初犹豫了几秒钟,在同桌面前争强好胜的面子战胜了对自己新鞋的喜爱,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往前迈了一步。
凉丝丝的雨打在脸颊上,大半都被谢遥集偏来的伞挡了过去,踩在水里的鞋底传来湿而凉的陌生不适感。
林藏初握着甜筒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了看,帆布鞋的布料表面洇出来深色的水痕,变得略微有些发沉。
林藏初:“……”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小区的路坑坑洼洼,附近的住户早有远见地在路中央垫了几块碎砖瓦。
谢遥集轻车熟路地踩着砖过去,伞还偏在林藏初的头顶。
他没回头,咬着冰棍腾出来只手,半是关怀地朝踌躇着不肯迈步的人伸过去:“跳过来就行。”
林藏初犹豫了一下,装做没看见,打算自己找个合适的距离踩着砖蹦过去。
递过去的手一直空空荡荡,谢遥集回头时,恰好赶上林藏初孤注一掷的一跳。
反应时间短暂,他没能来得及给对方挪个落脚点。
“哎呦——我草!”
林藏初想收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一脚踩在了谢遥集的脚上。
谢遥集本来想扶住他,但是脚下一痛,下意识缩回手倒吸一口冷气。
惯性使然,林藏初撞过来的时候力道不减,整个人的重量都扑在谢遥集的身上。两个人瞬间失衡,乱七八糟地摔在了巨大的水坑里。
“……操。”
林藏初听见被他压在身下的谢遥集低低地骂了一声。
自己的手还按在对方温热结实的胸腔上。
林藏初:“……”
林藏初感觉自己有点呼吸困难了。
他忙不迭地把自己从谢遥集身上撑起来,脸色因羞赧而倏地爆红,艰难开口道:“对不起,我……”
多亏谢遥集在下面充当了人体垫子的缘故,他这一身浅白衣服完好无损,只是被雨淋湿了些。
反观谢遥集,身上的裁判服已经脏得看不出来跟他是同一款——通体浅白变成了半黑半白,外套衣摆还溅上了一堆飞起来的泥点子。
林小少爷道歉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谢遥集从泥泞的水洼里支着胳膊坐起身,沉默一会儿,头疼道:“拉我起来。”
林藏初一噎,同样沉默地伸手,几秒钟后胳膊一沉,谢遥集握着他的手借力站起来。
被撞在地上的人从躺着变成站着,白色外套上的泥水还在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淌,被雨一浇,又变成了更加粘腻的混合物。
林藏初只看了一眼就心虚地不忍再继续看,别过头良心有愧般地把道歉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啊谢神……”
谢遥集把方才兵荒马乱扔在一旁的雨伞捡起来:“没事,刚刚挡着路没让开,我的问题更大一点儿。”
不过是几分钟的意外,虽然雨势渐小,但两个人身上还是被淋透了大半。
谢遥集觉得这个伞撑着跟不撑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视线又触及到林藏初手里拿着的甜筒,想了想,还是把伞给撑上了。
巧克力甜筒经此摔倒一役竟然大难不死,林小少爷举着甜筒神色复杂,再看谢遥集的那根冰棍,早已经在两个人四仰八叉摔在一起的时候留在了泥坑里。
林藏初叹了下气,举起甜筒五味杂陈地舔了一口。
……好吧,甜的。
·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被两个人生生走成了二十分钟,等林藏初终于看到学校门口的自动推拉门时,天色已经有了要放晴的趋势。
谢遥集已经把脏了的外套脱下来拎在手里,身上只穿了件和家里阳台晾衣绳上同款的白色T恤。
走到门卫处,他抬起手敲了敲贴着“保安室”三个字的玻璃窗。
过了一会儿,紧闭着的窗户被人从里面“唰”地一下拉上去,门卫大爷的脸出现在了四四方方的窄小窗口中:“大下雨天的,谁啊?”
“叔,是我。”
谢遥集弯下腰往前凑了凑,好让大爷能看清自己的脸,“刚帮老师送同学去诊所了。还麻烦您给开个门。”
大爷把一旁吱吱呀呀放着二人转的老式收音机按掉,又捡起来桌子上的老花镜戴上了。
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大爷原本被叨扰而不耐烦的脸色瞬间如沐春风,额头上的褶都少了几道:“噢,小谢啊。”
他一边按遥控器,一边扯着嗓子跟人拉呱:“你怎么三天两头往出跑啊,每次学生喊开门,十有八九都是你。”
“最近又拿奖了吧?保安室里你的奖状都快放不下了。”他乐呵呵地夸人,“要是我孙子也能像你这么优秀就好喽。”
谢遥集冲着人礼貌地笑了笑,端得是一副正派好学生模样:“嗯,家里最近事情多,有点忙。”
大爷立刻了然地一扬头,语气肃然起敬:“嚯,那真是辛苦你了,这种条件下学习成绩还这么好,难得啊。”
在一旁贯听全程的林藏初:“……”
屁!他家里除了一只猫和一张桌子,就没有别的东西,哪儿来的事情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