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直挂在最高排也不是个办法。
林小少爷咬咬牙,小心翼翼地伸出腿往下迈了一步。
于是铁架子又慢悠悠地跟着他的动作晃起来,晃得下面坐着的人疑惑地转身抬头:“?”
谢遥集问:“怎么不在上面坐着了?”
林藏初蹲着的姿势没变,脚底又缓缓往下蹭了一小步,闻言活像只被人踩了痛处的炸毛猫:“我爱坐哪儿就坐哪儿,你管我呢?”
四分钟后,“爱坐哪儿就坐哪儿”的人迈到了谢遥集身侧坐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谢遥集:“……”
谢遥集往他屁股底下的钢筋指了指:“爱坐这儿?”
林藏初:“你有意见?”
谢遥集叹了口气,把头转回去:“没意见。我哪里敢有意见。”
“林小少爷莅临寒邻,我高兴都来不及。”
林藏初被他文绉绉的酸话一怼,跟着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这种学习好的都特别高冷。”
谢遥集挑了下眉,显然是对这个话题起了些没用的兴趣:“现在呢?”
“现在?”林藏初的手放在口袋里,碰到那张被他揉搓得有些发皱的职责分配表格,慢吞吞地开口。
“现在只觉得,你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没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谢遥集顿觉索然无味,又把头扭了回去。
但是他仔细想想,感觉林藏初说得倒也没错。
确实没几句是真的。
主席台前红毯上的开幕舞蹈已经进行到了尾声,音乐随着最后精心设计的结束队形戛然而止,周围的班级陆陆续续地响起来掌声和欢呼声,分贝潮水般地由小及大。
林藏初的耳膜被这种具象化的热闹充斥,操场上彩旗围成的警戒线后面是各个班级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大鼓。
“请各个场地的裁判和工作人员各就各位”的广播声滋滋啦啦地回荡在校园上空,他松开口袋里那张表格纸,莫名其妙地又想起来高姿嘴里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谢遥集也听见了广播声,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
林藏初还坐着没动。
不愧是学生会主席,连这种替人跑腿儿的活都能做到尽职尽责。
他心想。
林小少爷偷偷在心里给人家盖了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的戳,准备接着降低存在感摸鱼,能拖一会是一会儿。
一班的同学已经看完了舞蹈节目,正在回来的路上:“林神!”
刚躺到一半的林藏初又重新坐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你是不是负责记跳高成绩的?”
喊他的同学走近了,林藏初认出来这是班级里理综仅次于谢遥集的陈满,也难为他一个常年吊车尾的学渣还能记得对方名字。
陈满说:“我也是负责跳高的,广播刚才让过去呢,我们走吧?”
林·妄图迟到一分钟但是失败·藏初:“……”
不是,你们学习好的怎么都恁烦人呢。
他深呼吸平复心情,手一撑就从摇摇晃晃的铁架子上利落地翻了下来,鞋底触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陈满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我去,林神,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身手这么好?”
林藏初心道那都是逃晚自习翻墙翻出来的,你要是能发现那就怪了。
嘴上却跟着谦虚一番:“这才哪儿跟哪儿,你是没见过谢遥集翻……”
林藏初说到一半忽然卡壳,想起来那天晚上谢遥集在高墙底下说过的话。
他话音一拐:“……翻书那手速,我真比不上,哈哈。”
陈满:“?”
所以这两件事之间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吗?
陈满想问,但是没敢真的出声问。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林藏初已经打头走在了前面,陈满只能跟上:“我记得你高一的时候好像也报过项目来着,是跳高吗?”
林藏初没回头:“有吗?我不记得了。”
陈满努力回忆,最后笃定地点点头:“有。当时人数好像不够,高姿帮你报的。”
林藏初倒是确实不记得了,陈满说的这件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反倒是那年的运动会之后的假期,他倒还剩了些模糊的记忆。
起先是有人打赌,赌约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林藏初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还记得一群人吵吵闹闹地玩到最后,他因为输得最多而请全班去烧烤店聚餐。
林小少爷不缺钱,时至今日也忘了这顿四十多个人的烧烤最后到底花了多少,但是唯一还清楚记得的事是,全班只有谢遥集一个人没来。
林藏初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滚了几圈,一如当初他在日记里骂对方“假清高”的时候。
不远处的跳高场地已经有人在搭架子了,他盯着那只被人摆上去的刻度长杆,恍惚感觉自己脑袋里确实是多了那么点儿有关高一运动会的记忆。
——以及他为什么会讨厌谢遥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