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清竹:“秦大侠不是在帝都?”
越锦书道:“嗯,我刚跟他见过一面,不过他这个人也变得没有意思了。”
练清竹觉得他太消沉,道:“师兄若觉得无趣,我陪你喝酒吧,这酒叫求胜安。”
“倒是好名字。”越锦书看着他,“可你不是正要去定危楼吗?”
练清竹:“师兄怎么知道?”
越锦书:“看你眉宇间的气泽不同寻常。”
他笑了笑:“清竹,你是个干净的孩子,其实不踏进那些复杂的事最好。”
练清竹道:“这话奇怪。”
越锦书道:“我听师尊说了,你觉得永昌公主更好吗?”
练清竹:“师兄觉得太子更好?”
越锦书道:“我一向不管这些事,你知道的,只是看到师尊慢慢为你转变想法,说明你的选择也有道理,你长大了很多,一晃多年,让人感慨。”
练清竹笑起来:“那要多谢师尊和师兄的照顾。”
“点心刚做的好吃,别等凉了。”越锦书眉间的倦色少了,笑语间都是一个兄长对幼弟的关爱,“若去定危楼,需得有一个人为你护持,我来帮你。”
练清竹一顿,道:“好。”
话刚说完没多久,一个弟子便过来道:“大师兄,有您的一封信。”
越锦书接过来看了看,皱起眉:“一个朋友有急事寻我。”
练清竹:“师兄先去吧。”
越锦书犹豫道:“到他那里需得两三日才能回来,我说了为你护持……”
练清竹道:“我请师尊帮忙。”
越锦书想了想:“也可,清竹,万事不可心急,一步一步稳着来,待你大成,师兄回来与你庆祝。”
“好。”
越锦书套了马离开了国师府。
练清竹看了眼他的背影,问弟子:“师尊今日回府吗?”
“晚些时候应当会回来。”
练清竹给师尊留了一封信,请他回府之后到定危楼为自己护持,便独自登了定危楼,并启用了机关。
“最要紧的事已经摆到了眼前,黎人当齐心协力共同对抗赤漩,太子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他怕你一旦领兵扛住了赤漩兵便从此威势大盛,”喻尺夜气道,“既然如此担心,那他自己去扛!上战场是轻松的事吗?他们畏畏缩缩生怕脚上沾一点战场的尘泥,咱们愿意去还要被他们三番两次的阻挠!”
“因为他是个聪明人,”千里乘风楼不似往日热闹,南宫华亭饮着酒,道,“他也知道我得了势就是他的威胁,他知道我想要什么,就算我现在除了父皇的宠爱不占一点优势他也会害怕的夜不能寐,当然不能就这么看着我掌兵领权,就算我能顺利去西境,他们也会盼着我死在战场上。”
喻尺夜皱起眉,道:“姬随雁不在帝都,你身边不安全,当心着点。”
南宫华亭朝外看了一眼:“没发现我身边多了一把名刀吗?”
喻尺夜当然是认识的:“秦大侠?他给你当侍卫吗?”
“怎么?不行啊?”南宫华亭道,“驯服名刀也是一种乐趣。”
这话让人听着不舒服,喻尺夜没有接。
南宫华亭道:“有了练清竹帮忙,父皇那里便不成问题了,父皇主意一定,太子他们也就使不成什么绊子。”
喻尺夜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件事,便打算离开千里乘风楼。
南宫华亭感慨道:“这恐怕是最后一次自在喝酒了。”
说罢便转身离去,秦度跟在她的身后。
喻尺夜走向另一条路。
若放在从前,遇到秦度这等高手,怎么也要请对方赐教一番,但当下却提不起心情,而且秦度看上去也没有拜遥项柔他们好相处。
走着走着,他脚步突然一顿。
说不清是耳朵太好还是一种直觉,他隐隐听到了兵器鸣响的声音。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出现,他便飞速转身往南宫华亭的方向追去。
刀鸣。
杀意。
血气!
他飞快掠过一条条街巷。
黄昏下的无人小路,逐日之刀砍向了永昌公主的臂膀,刀锋刺目,令人不寒而栗。
星河剑迅速挡了上去,喻尺夜简直快成了一道闪电。
南宫华亭趁势退后,肩上还是破了一条口子,她冷冷喝道:“秦度!”
从秦度拔刀对准她的那一刻起所有因果便已清晰明了,黎都之中最想要永昌公主死的人只可能是太子,秦度是太子的人!
她抽出兵器飞身过去与喻尺夜一前一后合力对付逐日刀。
喻尺夜的去而复返显然在秦度的预料之外,方才他的刀只要砍过去,没了永昌公主,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谁知道那把剑会返回来?!
以星河剑对上成名已久的逐日刀,自然是有些勉强的,但如今又不是在会武切磋,那些勉强也只是不多的勉强,有星河剑挡着,他没有再下手的机会。
这时巡城官兵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秦度咬了咬牙,甩开喻尺夜,飞快逃走。
“公主殿下!”官兵认出了人,一看永昌公主竟然受了伤,顿时惶恐不已。
南宫华亭摆了摆手,站到喻尺夜身旁盯着秦度逃走的方向,目光发沉:“南宫华渊,你惹到我了!”
喻尺夜:“伤还好吗?”
“没事!”
喻尺夜的心情也很复杂,在他心里集闲七英都是侠义之士,拜遥镜心澜几人还是他很敬崇的前辈,绝没有想到秦度会卧底到永昌公主身边行卑鄙暗杀之事。
因为立场不同吗?
手掌握住剑穗,他突然很不安。
神祇降世,不恋红尘,愿静心正身,勘破世间无数悲苦却仍得清静自在。
神祇正心……如能修至第七重,那么戮魂之毒也不成威胁了。
他迫切地想要解开身上的毒。
心海里是一片澄明世界,那种因戮魂之毒带来的凝滞感在慢慢消散,真气的运转渐渐顺利,心口处也舒畅了许多。
练清竹的心情难以描述,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到了一种前所未及的状态,他还身在这热闹的世间,神魂却已经抵达了全新的境界,浑身上下仿佛都轻若无物,这回大概真的要“飘”起来了。
每个修武之人都在追寻武道至高之处,他也不能免俗,登顶的路就在脚下,走过去的每一步都是玄妙而神奇的,他非常欢喜,不是欢喜自己将会成为神祇宗几十年未见的悟道高手,而是欢喜自己一直以来的修习有了成果,但武学之途是永无止境的,往后他还会开拓更为广阔的世界,不过当下还是要踏实走好脚下的路。
虽是踏实,却也不失轻快。
一步。
又一步。
顶端清晰可见。
就要抵达了。
一股狂暴的黑暗突然席卷而来,摧毁了那广阔澄净的世界,心海里翻滚起滔天巨浪,碾压过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把他的每一寸骨头都碾碎,心血倒涌,真气紊乱,前功尽弃。
练清竹吐出一口血,睁开眼睛,看到了缓缓收掌的大师兄。
越锦书温和的眉眼里爬上了阴霾,脸上缭绕着一丝狰狞的戾气:“我五岁拜入神祇宗,修习神祇正心近三十年,从未踏入过第七重的境界,凭什么你可以?”
一念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