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栖鸾院的路上,一路无言。
拂月方才在堂内听了全程,完全猜不透自家小姐实际想要做什么,可外面人多眼杂,她也不好多问,索性闭着嘴扶着乔絮晚慢慢走。
走到小桥上时,乔絮晚忽然问道:“拂月,你这些天在院子里跟新来的女使相处,觉得她们为人如何?”
拂月愣了愣,直道:“观鹤居来的宝珠宝蝉很是高傲招摇,谁都看不起,嘴臭不说,做事也不利索。”
“宝珠甚至手脚也不干净,还是个耳报神,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往观鹤居递消息。这俩在咱们院子里人缘很差,不过倒也有几个甘愿巴结上去的,可能是盼着两人回去后能在方小娘面前说说好话,让她们也去观鹤居享福。”
“康福堂来的鹦儿翠蝶倒是谨慎得很,说话办事虽也有些拿乔摆谱,但总归挑不出错来。康福堂尽管是老太太坐镇,可毕竟清苦压抑,大家对这两人至多敬重三分,再没别的举动,奴婢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当初分到栖鸾院的女使虽说都是对慕芷兰忠心耿耿的,然慕芷兰去世这么多年,就算众人心里仍记着她的好,也不会将这些好过多分到乔絮晚身上。
尤其近年来栖鸾院总是被私下克扣份例,到手的月钱越来越少,已有许多人向如今管家的方小娘请愿调去了别的地方干活。
剩下的部分人平日听不到什么抱怨声,行事上却也颇多懒怠。
拂月忧心忡忡道:“小姐,自从这几个人来了,奴婢心里总感觉不踏实,要不您什么时候找个理由将她们打发回去吧?”
乔絮晚怡然道:“不急,这才哪到哪。你回去之后跟玉檀她们几个说说,让她们平素多注意着点,尤其盯着那个宝珠,有何异动就来告诉我。”
“是。”
说话间,到达栖鸾院。
她回了自己卧房,任拂月鸢尾她们为她洗漱更衣,拆开发髻,又聊了会闲话,随后慢腾腾爬上床榻,准备好生歇息歇息。
哭也是个体力活。
她先是真心实意地哭了一下午,后又在康福堂虚情假意地哭了半晌,是以固然这会儿时辰还不算晚,她也疲累得厉害。
然而正当混混沌沌快要入睡时,杜鹃却急匆匆地跑来敲门:“姑娘!大公子来了,说找您!”
乔絮晚霍然一惊。
大脑没能跟上身体清醒的速度,她坐起来,怔忡道:“阿兄?”
……他火气消得这么快?
还是嫌下午没吵够,这会想过来继续教育她?
乔絮晚迷瞪半天,握拳敲了敲脑袋,仍有些晕乎:“让、让他进来吧。”
刚走到屋外裁剪衣服的拂月闻言,赶忙又跑回来为她披上外衫。
乔絮晚懵懵道:“这么晚过来是要干嘛……”
拂月以气音道:“不管大公子想干嘛,小姐都一定要像今天在老太太和主君面前一样,顺着脾气往下捋!”
乔絮晚撅了撅嘴,一脸不情愿。
对着李音谢凌甚至方鹭笙她都可随意放下尊严面子去哭去讨好,可面对谢骅涧……她还是有些放不开。
她下意识侧头瞧了拂月一眼。
拂月面上满是激励与信任的神色。
乔絮晚没法子,只得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黑靴率先迈入,随后颀长出挑的身姿裹挟夜露走了进来。
——入目便是床榻上的少女一袭牙白寝衣搭着外衫,单薄的上身侧倚着枕头,一手以手背支撑下颌,另一只手拥着锦被,乌发半散,螓首微垂,眉眼低敛,看着柔弱而惹人怜惜。
谢骅涧脚步微顿,蹙了蹙眉。
乔絮晚半耷着眼皮,没去望来人,只哑声道:“夜深了,阿兄怎么还没歇下?”
谢骅涧迟疑半秒,重新迈开步子,走到床沿坐下:“睡不着,又听说你被祖母叫去请安,就过来看看。”
“这有何值得看望的?阿兄难道怕祖母把我给吃了不成?”她轻微扯了扯嘴角。
还有心情开玩笑?
谢骅涧颇感意外。
他瞅着乔絮晚低垂的苍白小脸,问道:“祖母跟你说什么了吗?”
“说……准备给我送去慕家。”
“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