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舱门轻轻关闭,下方喷射出气源,他们显然高估了当地人的体力,飞船抬升至半空,那几人还在气喘吁吁地在半途挣扎。
然而曜灵一行人的氛围并没有变得轻快,反而不约而同地找个位置坐下。吕凡是唯一跑到半路喘不上气的,还没从被洛森一把扛起来的惊悚中缓过神来。
他尽力屏着呼吸坐在问渊身旁,安静得像一堵雕像。
霍染见曜灵落单,凑过来说:“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啊?”
“一起坐吧,路上说。”
“哦,好。”曜灵按下心中疑惑,没走两步就敏锐地听到身后传来痛苦的闷哼。
容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座椅,一副痛不欲生、难以呼吸的模样。
曜灵一个仓促的急转弯,那顿步像是本来就要转身结果身体走反了一样自然;她紧张地坐到容与旁边,连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给你扛医疗舱里?”
容与虚弱地摇摇头,那幅度几不可察。与此同时,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伸出两根指头揪住曜灵身侧的衣服,像是疼到想抓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但是有不好意思一样。
霍染将信将疑地停在他们身边,问:“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曜灵安抚似的拍拍容与的肩膀,任由他虚虚地靠住自己,回答道:“不用,他躺会儿就好。”
霍染坚持道:“要不还是用仪器检查一下吧,放心点。”
曜灵想着也是,刚要开口劝容与,结果他眼神飘忽地瞥了霍染一眼,紧接着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曜灵身后躲,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手指不小心抠到自己胳膊的触感。
在这之前,是有一段时间只有他们两个在飞船上来着。这儿的人好像有点歧视实验体,霍染看起来家境很好的样子,那他的经济情况必然多多少少处于剥削别人的状态,这种资本家看实验体……曜灵一个激灵,眼神都变了。
霍染没有错过她那一瞬的变化,直觉她在容与的误导下脑补了一些东西,嘴角抽抽着想给自己辩解。
“一会儿吧,要是他实在不舒服我再送他过去。麻烦你了。”
嘴上说着麻烦,其实是赶人的意思,霍染识趣地关心几句,转身坐到了他们身后。
“行,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叫我。”说罢,霍染戴上全包式耳机,至于里面有没有声音,就不得而知了。
曜灵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容与痛苦地拧着眉头,时不时虚弱又害怕地犹犹豫豫往后瞥一眼,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曜灵肩头挤挤……
“真没事?”曜灵用通讯器显示屏打字给他看,没有出声。
容与抿着唇,一副不敢摇头也不想点头、被什么东西针对的模样。曜灵在这种情形下甚至忘却了安全距离闯入其他生物的不适感。后来回想起来,她认为是下意识觉得容与没有威胁并且朝夕相处的缘故。
“就快回去了。”曜灵轻声安慰他,“睡一觉吧,我看着。”
“……嗯。”
飞船上的氛围与来时的轻松喧闹截然不同,连机器运转的嗡鸣声都显得刺耳;然而空间跃迁时的不适感却减弱了不少,容与竟然真的靠着曜灵的肩膀,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陷入了人生有史以来第一次深睡。
封闭的舱室内有短暂的不适感,容与的脑袋难受得蹭了两下,险些从曜灵的肩头滑落下来,好在她眼疾手快,看着书的功夫抬手把他按回去,默不作声地继续查资料去了。
联盟禁止人口买卖是早就有的法条,离谱的是他们对于“实验体算不算人”这个问题讨论了长达数年的时间。后来尽管在一部分人的努力下明文规定“买卖实验体同样犯法”,但是“同样”两个字不可谓将之与自然人划分开来,导致至今实验体的买卖都处于灰色地带。
也就是说,就算她报警,那几个买家也得不到任何惩罚。
曜灵脸垮下来,接连而至的死亡让她有种蜉蝣撼树的无力感。
不管什么原因军事学院学生和居民动手都不占理,扣学分算轻的。她感觉出来庄梅其实压根没拦着他们,但是就算最轻的一档扣分,她也不怎么能承受得住,眼下本来就堪堪卡在转专业的线上。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抱着转专业的念头的。
问榆也回不来了,她就不该组这一趟局。
“……你很难过吗?”一道声音传来,容与迷迷糊糊地问,被曜灵的叹气声唤醒。
“说不上来。”曜灵试图找到形容词,“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状态才是这里的常态。”容与余光瞥到霍染不在,暗暗松了一口气,“你们那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