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隐秘
寒冷压在无人区荒芜的大地上,厚重的云层像冻结的泥浆压低到地面,偶尔飘下的雪粒混着沙尘,打在越野车防弹车窗上,风寒风也像无数隐形的利刃划过车身,发出细密的“噼啪”声。一切生灵都归于死寂,沿路见到的只有尸体,稀疏的腐肉挂在骸骨之上,刻满了同类的齿痕,像一座座被遗忘的墓碑。
枯枝在寒风中颤抖着,地面结着薄冰,碎石和杂物掩埋其下,车辆即便装了链胎,也在每一次颠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
越野车的前照灯开到最亮,却也只能在灰蒙蒙的风雪里撕开数米宽的光洞,仿佛连光线都被冻住了。
沈让的那辆车在灯光的照射下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安静地停驻在荒凉的山坡。
孙景明与贺松从车上跳下来,疾步走去,自车窗探查之后排除了里头有人的可能性,将手里的枪支放下。游子龙跌跌撞撞冲去,却没有在车辆旁边停下,他一路冲到了不远处的背坡。
黑色的高背轮椅安静地停在那里,渺小又绝望。
他只看了一眼,目光很快落在了地上。轮椅旁散落地翻着一只短邦的帆布鞋。
那鞋子是他千挑万选的过年新装,是他亲手给沈让穿上的,如今和轮椅一样孤零零的被扔下。
白色的狼犬褪去了跳脱,沉默地嗅闻着。凛冽的风吹着他厚实的毛发,犹如雪夜中的白狼雕塑,在原地坐下。游子龙跟着走上去,蹲下身,看到被覆盖在严寒霜冻之下的荒草上,有一片植被夹着鲜嫩的青绿,与周围的枯黄格格不入。
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游子龙只觉得胸口像是被巨山压住,活埋也不过就是这种滋味,他没法呼吸,整个人僵在原地。沈让那个人,身体弱得吹了风都要咳上半天,这冰天雪地的荒山里,他能活多久?他下肢完全瘫痪,轮椅是他的腿,离开了轮椅他连爬都爬不利索,轮椅停在这里,他能上哪儿去?
不只是他,孙景明和贺松也想到了这一层。
孙景明的牙齿“咯咯”作响。他转过头,死死瞪着游子龙,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
“沈让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只能以死谢罪。”
游子龙恍若未闻。
“这是长官的血。”游子龙面色阴沉得吓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发疯,只有不断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真实的状况。
“看轮椅上的冰。”他指了指,“按时间算,他们从车库离开,出城,直接到了这里,应该没有耽搁太久,轮椅就被扔下来了。”
“看这些植物的状态,让让应该没有动手。鞋子在这里,应该是他痉挛或者……”他顿了一下,没能说出“被拖行”三个字。地上的痕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他挪开眼神,喉咙艰涩的咽下一口干涩的痛感,才继续说,“擦破了皮,出了一点血。”
贺松看了他一眼,觉得游子龙好像突然变了。
沈让失踪当天,方田饮弹自尽之后,游子龙已经出过一次城了。他借了辆车,不声不响地驶出了朝城。可纵然他有胆子单枪匹马冲进无人区,城市内的用车也没有配备专门的野地配置,驱力不够,适应不了这种道路环境,没有信号,也没有基础的探测系统。游子龙再怎么冲动,也知道这种关键时间不能没头没脑地撞南墙。
茫茫天地,要如何大海捞针。
贺松走上前与游子龙并肩站着,勉强压下心中不好的念头,顺着他的话分析,“先搜。只要周围没有尸体,就代表他还安全。”
游子龙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过去,却只是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陶令波此时才从车上下来,“我给邵主官那边发消息汇报了我们的发现,技术部会开始调取周围出现过的所有数字信号,如果新换的车上有智能武器,能匹配上信号,就能分析出他们走的路线。”
却不知在这荒无人烟的无人区,捕捉一个不一定存在的智能武器信号,又能起到多大的用处。
“姓邵的一个人在城里,真不会出事儿吗?”贺松低声问陶令波。
如今风宁谢允两位主官同时出动搜寻沈让,墨怀枫在外未归,朝城只留了邵云征和吕达坐镇。虽说陶令波把这姓孙的揪出来一起找人,免了孙景明给邵云征黄袍加身,可邵云征与沈让为敌多年,这情况难免让人不得不多想。
“放心。”陶令波说。
“吴寻失踪在前,老板被绑在后,且不说两者有没有关系,至少出逃路上那些关卡一定有问题。”陶令波分析,“老板放权之后,这些职责都到了邵主官手里,连监狱都是精神系在管。”
“所以呢?”
“他手里出的事,他会负责到底。”陶令波下结论。
说到这里,陶令波忽然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沈让前脚放权,后脚邵云征手底下就出了这些事,好巧不巧看守吴寻的人也换成了精神系的,这几件事串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微妙。虽说沈让放权一事看似被迫,但他清楚自家老板肚皮有多黑……
陶令波竟然有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几人在周围搜寻,并没有找到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