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掌压岁钱
年夜饭是要通宵的,沈让这些日子睡得早,今晚又喝了点酒,熬过十二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严老大请假过年,也不方便开车来接。可如果走回医疗部,至少也要半个小时,来得时候就当晒太阳散步,这大半夜的,还是新月,连个月光都晒不到。
游子龙一合计,索性回去沈让那个办公楼那个小套间住一晚。办公楼距离食堂很近,一抬眼就能看见的距离,走路不到十分钟。
食堂里,不少玩得欢的还没散场,还有人跑到楼顶放烟花,有人搓着手呵着气,大声要求冰系异能者再弄点雪花。
游子龙从背后推着电动轮椅的操纵杆,走得很慢。
夜色浓稠,鼎沸人声被甩得越来越远,电动轮椅的引擎声却越来越明显,直到天地之间只剩下风声、轮椅碾过地面的细微噪音,和沉默的引擎声。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时间也变得静谧。他觉得他能推着沈让走很久,走到老,等他自己也走不动的时候,就弄一个双人轮椅,两人还是可以走在这条路上。
高背轮椅支撑不错,头枕侧面掰起来,就可以支撑着脑袋。沈让微微歪着脑袋,靠在上头,脸上浮着酒后的红晕,睫毛沾满了困出来的潮湿。
游子龙怕他冻着,将一早准备好的毛绒毯从腰间盖到脚下。他平日不喜欢这种形象,此时困狠了,倒是乖巧得很。
可这条路再长也会走到头。
平日繁忙的办公楼今晚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倒霉的值班卫见着来人,纷纷行礼。只是问候语和平时不太一样,方田也在其列,带头扯着嗓门,满脸喜庆地喊,“新年好!”
游子龙笑眯眯地点头回应,“新年好呀!”
沈让原本迷糊着,此时“嗯”了一声,随之睁开眼,可他眼神凌厉而冷淡,只脸上挂了一点礼貌的笑意。
如果不是游子龙对这人刚睡醒的状态十分熟悉,恐怕真会被他这一下子唬过去。
走廊干净明亮,相较之下,年味没有那么重。游子龙推着轮椅,左右瞧着这条走廊,只觉许久没来过这地方,竟然生出一种与阔别老友重逢的滋味。
他低头看向沈让。
沈让半阖着眼,五官轮廓格外分明,他比之前瘦了很多,皮肤也更白了,眉头微微皱着,不知是嫌这灯光太亮扰了清梦,还是日积月累的劳累积攒在此,挥之不去。他沉默的时候,更多的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威严感,纵然笑起来,也没有游子龙那种大狗一般的亲和力。如他的精神兽一般,沈让更像是冷峻的猫科动物,他会骄傲地巡视领地,会趁人不备露出几分跳脱的顽劣,如今他因伤病而虚弱,却也死守着边界,只是愈发深不可测。
也就只有游子龙才会带着八百米滤镜,对他产生保护欲。
游子龙将轮椅停在办公室套间的门口。
“长官。”
游子龙蹲下身,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语调便莫名带了点鼻音。沈让听见,懒洋洋地睁开眼,这回倒没有先前那样的眼神,明显是人还在梦里。
“开门要你的权限。”
游子龙解释,对着沈让摊开手掌。
沈让眼神迷茫,缓缓歪了歪头。游子龙好耐心地等着,却见沈让状况外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抬起手,把自己软绵绵虚握拳的手搭上去了。
他冲着游子龙咧嘴,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尖牙顽劣地探出来。
游子龙一颗心差点原地融化。
他神志不清地冒着粉红泡泡,捧着沈让的手亲了半分钟。直到沈让逐渐清醒过来,发出一声拖长音的质疑鼻音,他才赶忙收好螺旋桨似的尾巴,乖乖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好像中间的插曲并没有发生过。
沈让没有戴手表,确切来说,是出门的时候,游子龙没想起来给他戴手表。
好在通讯器也可以调取权限,再通过虹膜认证就能打开办公室的门。
一番折腾,沈让倒是清醒了。
办公室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住人了。
这地方保密级别高,不允许保洁单独进入,如今灰尘已落了薄薄一层。
游子龙一进门,上来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走廊上的警卫听见,探了个脑袋过来,说有值班的保洁,问他们是否需要叫人来快速打扫一下。
游子龙红着眼睛揉着鼻子看向沈让。
沈让虽然出身炎家,但大约是见过太多,反而在生活上相当随性。游子龙是个流浪出身的,本也不讲究。可偏偏两人凑在一起,都担心对方受委屈。
沈让心疼自家小哨兵——哨兵嗅觉触觉敏感,在这放久了落灰的床铺上铁定睡不好;而游子龙也担心沈让的身体,怕他吸了灰尘咳嗽起来,却又怕他再不休息,会累着。
话语权明显在沈让手里。
他想了想,应了下来,转头让游子龙跑一趟医疗部,把明天的药拿来,意思是明天可以晚些起,好好休息。
游子龙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年夜饭中途他推着沈让去洗手间做了一次减压,换了纸尿裤,这会儿已经两个多小时,时间差不多了。
他皱了皱鼻子。
沈让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思,压了压腰间的毯子,试图用毯子把下身遮严实一些。
“不差这一会儿,你帮我把轮椅翘起来,我也一样减压。”
游子龙不太喜欢这个提议。
“我枕头下压着一个红包,是给你的压岁钱。”
沈让小声说。
旁人的压岁钱他已经在年夜饭宴席上转账发过了,游子龙本以为自己没有份,此时一听,一双眼睛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