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金陵时还打听着京城的消息,听闻程连云被皇上点了探花,没来得及赶上庆祝的时候。
程连云摇头:“不敢当,下官本是拙才,得此殊荣,实乃圣恩浩荡。”
一甲的进士又不是满大街都是。
温知满也知道科举不是一件容易事,再看程连云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心中感慨、两眼放光。
瞧瞧!这谦虚的!
温知满这一路上走来引起不少目光,程连云是新科探花,同样惹人注目,此时两人一同坐在一起,四下里便有了小声谈论的声音。
“程探花和小侯爷认识?之前没听人说过啊。”
“留宣侯府的世子前段时间不是去金陵了吗?正主都不在,你去哪里听说他俩认识?”
有人砸吧嘴,颇为不满:“程连云还真是深藏不漏,方才季二公子才走,后脚跟小侯爷就过来了,有这等人脉……不早说,自己一人坐在那里,装什么清高。”
温知满凑近几分,想和程连云亲近亲近,说些叙旧的话,视线在桌前顿了顿,他看着面前的半杯茶,诧异道:“方才谁在这里坐着?”
他来之前,程连云见了什么人很正常,温知满随口一说,没怎么放在心上。
程连云顺着看向茶杯,抬手就要把这半杯水推到一边:“方才是季——”
“季、季,这季儿的茶好啊,小的再、再给世子爷泡一杯。”
刚喘息没一会的小厮路过此处,嗖一声闪到两人面前,再抬头时已经满头大汗,麻溜地把那用过的茶盏端到一边。
温知满沉下脸,瞪了一眼搅事的小厮,心中咬牙切齿。
没看见他正和佳人谈话,这人出来插什么话!
“再泡一杯罢。”程连云看了看温知满,又看了眼离开的小厮,拉过温知满的手笑道,“宴会上这么多事情,小厮一时顾不上收茶也在所难免,不过一个下人,别生气。”
小厮忍着差点跳到嗓子眼处的心脏,端着杯子对着两位躬身退去,带走了这差点坏事的茶杯。
温知满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白皙的脸上渐渐升起红晕,对方光是拉着自己的手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我没生气这个。”
他和那小厮也是熟人了,就是今日这人格外没眼色,先是在外面拦七阻八,又是打断他和程连云说话,莫不是心中有鬼?
温知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到这小厮是有事瞒着自己,当即就想跑过去揪着那人的衣领盘问一下,只是面前佳人如玉,拉着他的手,让他实在不舍得把对方的手拿开。
他忍了忍,勉强放宽心,闭着眼让自己溺在温柔乡:“连云兄的手真舒服,冰冰凉凉的。”
程连云听惯了奉承的话,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拙朴又怪异的称赞,目光在温知满微红的脸上打量一圈,缓缓笑出了声:“知满说笑了。”
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中暖玉一般的质感,一贯清明的思绪竟有一丝跑神——堪比美玉无瑕、上等绸缎。
程连云意味不明地说道:“比不得知满。”
温知满看不见自己的脸红不红,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他不自在地甩开对方的手,甩开之后又十分懊恼。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程连云,想起自己还给对方带了东西,伸手在腰封处四处摸寻。
“我从金陵回来,还给连云兄带了个小东西。”
程连云好奇地注视着他,少年红着脸在腰间摸索一会,双手合拢着举到他面前,高兴道:“猜猜这是什么?猜对了我就送给你,猜错了的话……”
“程大人。”
一道突兀的、冷淡的声音生硬地打断两人。
温知满侧目看向站在那里的人,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来人神色冷峻,一身鸦青色长袍包裹着修长的身躯,迈着不急不缓地步子走来,这暑气似乎与对方完全隔绝了,冷冷清清的仿佛是一人孑然立在雪中。
温知满身后的椅子哐当倒地,起身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季随高挺的鼻梁锋利地切开光线,目色冷淡地看向柳树下的两人,眼眸微垂,在温知满起身挡住程连云的动作上停了会。
端茶过来的小厮匆匆赶来,手中的茶哐当摔碎,眼前一黑,揪着旁边正欲逃窜的同行质问道:“你不是已经把季二公子送走了吗?!怎么人又回来了!”
同行小厮抱头:“我哪知道他还会折回来?”
“完了完了,这两个冤家碰头了——”
季随目不斜视,似乎是没有看见温知满,平静地对程连云说:“程大人,你之前说的那本书我刚得到了消息,但是不确定是不是你找的那本,程大人可以过来确认一下。”
温知满冷着脸伸手挡在程连云面前,正要回护着对方离开这处,忽地身后有一只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程连云比温知满要高些,就算挡在他面前,也挡不住他的视线,程连云欣喜上前:“多谢季公子!”
身后的人越过他走向季随。
温知满双目震惊,似觉这幕有些眼熟,隐隐发觉头顶的云彩有些发绿,嗓子眼里冒着哑火:“……”
小厮看着温知满手下按着的桌子裂出细纹,感叹这双细指为何如此大力,心脏颤了颤:“快、快去找二公子准备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