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过来的人似乎比她还要吃惊,“邵艾?你真的在国内?我之前打过几回你在美国的号码,琢磨着你早该到波士顿了,老打不通。今天想碰下运气,就试着打你国内的号码……”
这人是刚强。邵艾记得母亲说过,刚强目前在三番陪郭采莉看病。
“嗯,我没去美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至于为何没去美国、家里最近又出了什么大事,这些她不打算讲给他听。她跟他的关系不伦不类的,从很早以前便是如此。
“哎哎,这又是个什么状况?怎么不去美国了,不打算继续读学位了?”刚强不依不饶地问,语调由一本正经忽然转为猥琐,“那就是不要方熠了!是不是终于想通,决定留在国内和我结婚?”
邵艾再一次被这家伙无耻的想象力震惊,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是我爸、是我们家、我姨父……总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
电话里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语调恢复常态。“找你是关于你姑父珠海那家医疗器械公司的事。傅吉吉让我转告你,有人想收购。”
这倒是出乎邵艾的预料。“什么人?”
“吉吉说,你应当是认识的。柯秀仪,目前是黄埔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老板,你姑父公司开业的时候她见过你。”
邵艾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揉搓着额头。姑父公司开业的时候?是的,有这么回事,当时这位柯阿姨塞给邵艾一张名片,还向她打听吉吉和刚强。陪这位阿姨同来的那个外甥叫什么……源来着?只记得那一身白西装了。
“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谢谢你和傅吉吉转达。”
关于公司,姑妈跟邵艾的父亲提过,希望能被邵氏药业接管。那是姑父这几年的心血,邵艾不希望落入其他人手中。谁知道偏就赶在这节骨眼上父亲出事,邵氏药业自己何时能度过危机还不好说。邵艾本来还担心,今天在股东大会上提出收购姑父的公司会遭到反对,谁承想竟闹了这么一出?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电话另一端的人说,邵艾似乎能看到他眯起眼睛,“这位柯阿姨的外甥就快跟牛珊珊结婚了。”
这个消息让邵艾瞪大眼睛。牛大小姐是增城市牛书记的女儿,毕业后一直在广东省药监局工作。本科时曾是刚强的女友,对邵艾一直颇有敌意,那时的她并不理解,后来,多少能回过一些味儿来。邵氏有两家子公司在广东,邵艾原本就有些担心,若是再跟那位柯阿姨树敌……唉,她的路怎么这么难!
强迫自己先把纷乱的思绪搁置一旁,问:“郭警官的情况怎么样?动手术了吗?”
“她还那个样,”刚强的语气有些沮丧,“再过一个半月如果还没起色,就只能手术了。”
关于这个脑深部刺激手术,邵艾记得在波士顿医学院的一门课上看过老师播放的视频。和人们想象中的不同,电极植入的过程中病人是醒着的,因为人的头部只有最外层的头皮有痛觉细胞。先剃光头发,将头皮麻醉之后,开颅,植入电极。期间要让醒着的人做一些动作,比如摇一摇她的手,借以推算电极目前所在的具体方位。
总之一想到原本生龙活虎的年轻女警是为解救父亲变成这样,邵艾便觉得自己像个发战争财、瘟疫财的无良奸商,在别人经历痛苦时自己忙家族生意。不可爱,她这样的女孩真不可爱!
“等你们回国后,跟我说声。”之前爸妈承诺会负担一切医疗费用,现在只能等到财产解冻了。
电话那头应允,又想起一事,“哦对了,我上次送你的那本私信本,你读了吗?”
邵艾扭头瞥了一眼床头桌上棕红色的小本子,“没读。”
那边松了口气,“既然没读,那就还给我吧。”
“找不见了,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生硬的语气,嘴角带着笑意。
“啊?”隔着太平洋也能看到抗议的牌子举得老高,“我辛苦写的啊!有不少值得保留的重要内容,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诶?搞得好像是她舔着脸问他借来的一样。“既然那么重要就不该随便送人!没别的事了吧?我挂了。”
抬手想要按断电话,终究没能忍住好奇,“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多想。假如郭警官今后再也醒不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照顾她一辈子啦!”他脱口而出。片刻后,又追加了一句,“跟我老婆一起养着她。”
邵艾翻了个白眼,挂断电话,将手机搁回桌上,躺下。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了半天,噗嗤一声在被窝里笑出来。
“净会想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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