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怕你做什么?”
“我怕一个眼里只有我的爸爸做什么。”
声音轻轻的,静静的。
“跑的前提是怕。”
如同天边斜阳的最后一丝霞光坠进话里,淋出的颜色干净澄澈。
黎谨笑了。
他要的就是小孩这份聪明。
“这可是你说的。”
黎谨是自私的,他一直都是自私的。
他将小孩休学了一年,将小孩关在家里头整整一年。任凭外头的人听到风声后赶过来,怎样气急的拍打呼喊,喊骂叫唤,黎谨只当耳边风,为了不让小孩听到,还特意把房间上下所有的地方都安了降噪,只为了把外头的声音隔绝在外。
帘子是拉开的,但门窗是封死的。
黎谨自己也没出门,他将小孩关着,将自己也关着。那段时间的人更嗜睡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得睡二十个小时。
但孩童在擦拭门窗的时候,有所觉的回头,会发现刚刚还在熟睡的人静静站在他身后。
那时的孩童意识到,对方或许从来没真正睡着。
一直到过了三个月,家里储存的粮食蔬菜都吃完了,如果不是为了不把小孩饿死,黎谨可能依旧不会出这个门。
不过外头也的确不适合出门,凡是靠近房门的人,都被他掰断了手脚丢在门外堆着,堆到发了臭,发了腐,后面也就没人敢来了
被关了三个月,小孩依旧不哭也不闹,生活过得平静专注,好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关起来的事实。
黎谨三个月后的生活也没什么两样,吃饭睡觉打豆豆,日子过得一如往常。
他当时想得很简单,关着总比跳下去好。
跳下去,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从数米的高楼一跃而下。
你说送走不是最好,但黎谨当然不知悔改,不然也不会选择骗起了自家小孩,哄骗着人给许了个诺。
是对方自己说的,不怕他。
那就留在他身边。
这辈子都别走。
外头的人越催他送走,黎谨越将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小孩每天两眼一睁就是他,每天能看到的也只有他。
那天擦完药的人跟没事人一样抱着小孩看起了电影。
沙发上蜷缩着两个人。
那一刻抓住救命稻草的不是小孩,而是大人,血一滴滴的流,呼吸一声声的重,眼神一点点的凝固。
以往不怕死的人变得贪生怕死了,任务只图快,因为儿子还在家等他,任务更图简单,因为这样风险低,他在尽可能的延长自己的生命。
他还很无耻地向神佛许了个愿,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他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一点。哪怕下辈子下地狱也好,这辈子好歹活的长一点。
方形的花丛围着碑,方形的碑下落着魂。大理石碑磨损的不多,就算有磨损也会被及时地修缮,其上的浮雕栩栩如生,没有雕往生花,雕的是对方最爱的百合。
照例先捻去枯枝残叶,小扫帚和簸箕也是备好了的,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扫灰除尘,或者说每年来这里轮扫的人都是一样的辛勤。
摸着墓碑的棱角,指尖是石质的冰凉。
事实证明,他的确活得很长,比同行里绝大多数人都活得长。
黎谨他本来想着,是对方自己说的,不怕他。
那就留在他身边。
这辈子都别走。
你问黎谨喜不喜欢儿子,他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说喜欢。
然而在他看到对方抬起头对着身边的人凑近,看到那吻上眼角的动作。
说出这番话的人又后悔了。
背过的手即使攥得出血,心里即使抠得出血,alpha的面上照常能欢欣如常。
不,或许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