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雾霭悄然出现在两人脚下,紧跟着一点点向上浮起,宛如蛇一样攀爬着,附着上乔的脚踝。
因着刚刚‘神使’的那一巴掌,他并不敢再去直视‘神使’,只得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却在下一瞬感觉到身下传来奇怪的、僵冷的感觉。
那抹从高空之上浮现的视线在白雾出现的一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脱离了那份奇怪的窥视感,来不及思索‘神使’的意图,乔瞳孔一缩,无意识将身子垂得更低,已经清明不少的大脑反复运转。
“是,是我的错……神使大人。”他两手撑在地面艰难的回应着,视野中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泛着白光的团影。
那团光影缓慢向周围扩散着,似乎又往他身前靠了靠。于是,那股子冰冷的凉意立时又在他身上蔓延起来,甚至在这一刻远远超越他身上原本的灼疼痛。
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样。
迟来的、未知的恐惧终于爬上乔的心头,他保持着伏在地上的动作,颤声祈祷起来:“是我对吾神的信仰太过浅薄,神使大人。”
他不知所谓的忏悔着,却还是忍不住抿唇祈求道:“但我的同伴,她拥有着整个莎维亚都难以比拟的信仰,她是吾神真正的信徒,求您……”
亚利瑟侧了侧头,看着从乔手里夺过来的镜子背面,蓦然嗤笑一声,将‘神使’应有的气度发挥了个十成十。
——从摸上镜子开始,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在他心间浮动着,就像是有人在这一瞬剥离了他的七情六欲。
他垂着眉眼看着乔,无声的笑了笑。
“当然。”亚利瑟平淡的回应着。
毕竟在上一次的时间线内,塔薇小姐就是如此‘信仰’着她的神灵,甚至不惜将莎尔婆婆拽下水。
他换了个手拿着镜子,莫名想将镜子反过来,照一照自己的样貌。
遏制着这股没由来的冲动,亚利瑟思索着,又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乔身上,歪过头盯着他。
但这些远远还不够,毕竟就像伊索纳主教所说的那样,塔薇小姐所使用的东西已经超过了她身体的极限,作为普通人,消失是她最后的归途。
‘信仰’说到底也就算作一种精神状态,乔和她接触的太久,大概也……更何况我也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我并不是真正的‘神使’。
况且这里也并不是真正的现实,之前在马赛尔已经收到他们会前往那里的消息,他们不会死在这里的,那位‘神使’大概也什么都没干成,毕竟人要死了就是要死了。
所以为什么我刚刚会那么生气呢?
思索至此,亚利瑟叹了口气,将手抬高继续‘扮演’这个身份,虚虚抚上乔的头顶,精致的娃娃脸上在这一瞬写满了‘慈悲’:“她的罪恶深重,我无法帮助她脱离困苦。你……”
一只手拽上了亚利瑟的衣袖,紧捏在他的袖角处,拽动着打断了他的话语。
原本称得上白净的手上糊满了一路走来的污泥,乔压下心底的恐惧,仰头直视向‘神使’,感受着身上那股冰冷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咽了口唾沫,心跳声在胸腔里震动着,跟着越来越剧烈。
“即使献祭我的一切也不可以吗?”
“即使是那位【无尽谎言的欺瞒者】,也无法欺骗大地吗?”
黑色的袖袍包容了这一点点污秽。
亚利瑟垂着眸,灿金色的眼瞳倒映出眼前这人的容貌。
已经看不清的面容紧绷着,那双一向写满嬉笑的眼瞳里仿佛蕴含了一株火苗,此刻正顽强的燃烧着。
“抱歉,这是她要承担的罪。”亚利瑟无意识张了张嘴,任由这几个字从自己的喉咙里吐出,就像是真的有为‘神使’在回应神的信徒。
于是他看着那双眼瞳暗淡了一瞬,又在下一刻重新燃起了异样的光辉。
“那如果……”
乔艰难的张了张嘴,目光眷恋的从塔薇僵硬的躯体上一扫而过。
那具消瘦的躯体此刻正平静的躺在地上,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她还活着。
“我来信仰你呢?”
什么?亚利瑟稍怔,却听得乔继续低语道:“她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那位大人,不也是这么‘成神’的吗?”异样的火光在乔眼底燃烧着,愈发旺盛起来。
“如果我向您献祭我的躯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您……能救救她吗?”
哈?
亚利瑟皱起眉头,第一反应是他在说什么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