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榆走入偏殿,桌上摆满了新式菜肴。管家想着给主子们换换口味,便请了几个江南名厨来了王府。
明榆瞧见后自然喜不胜收,早闻江南菜肴偏清淡甜口,但味道很鲜。
武王道:“阿榆,快坐下吧。”
听见父亲说话,明榆这才把视线从菜肴移向周围,发现大家面色凝重,尤其是父亲,眉间挥之不去的忧愁,连皱纹也深了些。
明榆意识到可能有事发生了,抽出椅子坐下,却看见张嬷嬷出去时把门合上了。
而今晚,段辰也在。
武王迟迟没有动筷子,叹了口气道:“星宿楼的人越发肆意妄为,竟敢当街抓人练蛊!”
明忠懂得明哲保身之理,但他实在忍无可忍。他陪先帝打江山,牺牲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才换来了如今的大齐,不想看着大齐葬送在奸臣手中,断了气运。
今日早朝,明忠大殿内觐见,呈上奏折,上面陈列了星宿楼累累罪行,他叩首恳请皇帝收回成命,并提议抓紧立储君以稳民心。
大祭司却道:“星宿楼所练的乃是有助陛下延年益寿的良蛊,陛下的龙体安康,才是民心所向。早早立储君,你是何居心?”
所有人都知道是颠倒黑白、偷换概念,却没有人敢站出来支持武王,就算站出来有用何用?还不是大祭司的一家之言。
他们没有先皇的恩宠,上有老下有小,要保全自己的项上人头只能闭口不言。
皇帝明显不悦,只道是再考虑,敷衍了明忠,随后就散朝了。
整整一天,明忠愁容满面,他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如此无力过,皇帝的昏庸、朝臣的麻木,无疑都是在助纣为虐。
明榆也知道,低头不语,脸上也没了笑。
明柯愤愤不平道:“等我参军立功当上大将军,有了兵权定要剿灭星宿楼,这种毒瘤不除不快!”
可事实上哪有说的如此简单?
如今大齐渐颓的局势,皇帝子嗣单薄,唯有三儿一女,三儿中属萧蔚川最为出色,只待他登上皇位,才有可能挽回局势。
“段辰,从以前的旧部再调些人手来,保护好郡主和世子。”
星宿楼手段卑鄙,明忠今日在朝中参了一本,以苍梧睚眦必报的性子,怕他对明榆和明柯下手。
段辰领命,“是。”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只有几人浅浅的呼吸声,没有人再说话。
桌上的菜肴也冷了。
许久,明忠似是做了什么决定般,开口道:“明日准备迎接国师!”
今日散朝后,苍梧特地叫住了明忠,先是寒暄一番,再然后便是模模糊糊地敲打,以叙旧为由上访武王府。
明忠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在明忠呈上奏折那刻,就会料到有这么一遭。
“阿榆,明日不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待在院子里不要出来。”明忠还是放心不下小女儿,再三叮嘱。
明榆乖巧地点头,“父亲放心。”
而明柯身为世子,自然要随父亲面对一切。
又是一阵沉默,明榆食之乏味,国师此人如何,整座京城无人不知。
国师走过的地方,必有星宿楼的痕迹。
*
夜晚,几道春雷割破夜空,风也不似往日那般温柔,吹得门窗哗哗作响。树枝被折断,挂在杈间摇晃。才盛开几日的桃花被雨摧残得稀稀落落。
今夜,明榆又一次陷入梦魇,梦里还是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而这次,她与他离的很近,他掐着她的后颈,强迫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明榆越是挣扎,他掐的越紧。
明榆遽然惊醒,心脏跳动的很快,再看外边,天才蒙蒙亮。
自从那日从星宿楼回来后,便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怎么又会如此。
明榆摸着胸口,顺了顺气,昨夜睡得实在不安稳。
她起身换好衣服推开窗,晨间的春风灌入屋内,清醒了几分。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也快停了。
从前每日,不论明榆何时起身,往外都能瞥见闻宴的身影,他好似会守着明榆一整夜,有他在,明榆会安心。
而今日,明榆却没有瞧见他,心头泛着些失望。
“彩蝶。”明榆唤了声,她想问问现在府中是何情况,昨晚久久不能入眠,一直担心今日国师会为难父亲。
明榆等了会,仍不见彩蝶,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人答应。
她先觉得有些奇怪,后又觉得或许是今日府中要迎接贵客的缘故,人手不够,才把府中上下的人都叫过去帮忙。
院子里很安静,明榆放心不下,几次想出院子看看情况,都被侍卫拦下来了。
急得明榆只得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她的思绪乱成一团麻。
忽然,明榆在隅角瞥见一个人,自从她在星宿楼见过那一眼后,明榆便把他的样子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