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绯利川之前,里见昭奈改道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资料档案馆。
她以“明坂元吾”作为关键词检索,抱来了厚厚一摞报纸。
看来是个出人意料的话题人物呢。
上午的阅览室人少而安静,她挑了靠近书架一侧带电脑的位置坐下,开始细细翻阅。
黄底白字的头版大标题首先跳入眼帘——
“畏罪吊首!连环□□杀人犯的末路!”
里见昭奈垂眼,视线下移。
明坂元吾,四十二岁,职业是中学校英文教师。
案件的伊始,是一名中学不良少年夜不归宿。因为是不良少年,加上之前也经常冲动离家,所以家人对他的失踪见怪不怪,并不重视。可一连三天,他都杳无音讯,这才急急忙忙报了警。
直到五天后,在河川下游发现了这名少年被冲上河岸的尸体。
少年被发现时全身不着寸缕,隐私部位撕裂,全身多处淤青痕迹,尤其集中在大腿内侧。经尸检,少年曾在生前遭人多次凌虐与侵犯。
警方很快进行了地毯式调查,其中也不乏对少年就读的中学进行走访问话。
明坂元吾就是在这时进入警方视线中的。
他性格温厚,朴素寡言,就算被学生在课堂上顶撞也不会生气,还经常替其他老师帮忙分担繁杂的工作,是以无论在同事还是学生中都有不错的口碑。
对于少年的失踪,作为班主任的明坂元吾表现得非常担忧和着急,对警方调查谈话也是全力配合。
至此,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第二第三名受害少年出现。
同样赤身裸体,同样被人侵犯,同样遭受凌虐。
凶手游刃有余,一跃成为连环杀人犯,一时间人心惶惶。
正是在这时,警方发现明坂元吾的人缘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好。
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里见昭奈翻过一页报纸。
明坂元吾,是学生与教师的集体霸凌对象。
据知情教师透露,因为在教学变动上与校长持有相悖意见,明坂元吾在一次会议中与校领导当众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自此,他的存在被边缘化。
无论是在课堂上被学生顶撞也好、替同事做他们不想做的工作也好、在他的办公桌上堆满各式各样的文件材料也好、无视他的任何话语也好、将他的个人物品扔进垃圾桶也好,都被视为一种常态的、不会遭受惩罚的、默许的约定俗成。
真正引起警方怀疑的,是第四名受害少年出现后,在一次对明坂元吾的常规问话中,他无意中提到了一句,“啊,太可惜了,那确实是个漂亮的孩子。”
事实上,四号受害者长相平平无奇,并不出挑。
那么——
“漂亮”,指的到底是什么呢?
此时凶手的范围已被缩小到了这所中学。
终于,第五名受害者的尸体在明坂家的地下室内被发现。
警方赶到时,明坂元吾正趴在少年□□的冰冷尸体上,双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完成最后一场教学。
“这样,你就会懂得尊敬老师,再也不会在课堂上大声骂我是猪了吧?”
他喃喃。
警方当场逮捕明坂元吾,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可就在宣布判决的前一天,明坂元吾用裤子将自己吊死在了监狱的铁窗上。
里见昭奈将看完的报纸放到手边,转向眼前的电脑网页。
没人知道明坂元吾是如何将裤子顺利甩进那么高的铁窗栏杆上的,就像没人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尸体为何始终面带微笑一样。
据看守回答,疑点并不仅限于此。
在他的尸体脚下,有一盘散落的录音带,还有一行简短的,用鲜血书写成的遗言——
“Back Soon.”
阅毕,里见昭奈关了网页,将手头的报纸拢了拢。她揉揉鼻梁,伸了一个懒腰,靠向椅背。
真头疼。
隐藏在这些信息背后的,究竟是什么呢?
老实说,她看完这个案件后,几乎是下意识回想起了之前在警察局做笔录时看到的旧报纸。
……儿童连续失踪案件。
等等。
明坂元吾是面带微笑吊死自己的,尽管没有切实证据,她是否可以大胆假设,他同样听了录音带呢?
他的愿望实现了吗?他又会有怎样的愿望呢?
里见昭奈暗自忖度,试图梳理线索。
遗言是“很快回来”……
学校树林里那具不属于现在的尸体,儿童连续失踪,追逐蝴蝶的少年……
难道说!
里见昭奈灵光乍现,猛地站起。
假使不属于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尸体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转移,那么灵魂呢?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的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一颗汗珠顺着脊柱线滚落。
绘琉,或许就是下一个目标。
*
朝比奈绘琉依约抵达绯利川时,河边一个人都没有。
傍晚的绯利川波光粼粼,美得一如既往。她抱着自己的小熊和精心准备分享给伙伴的糖果,带着几分雀跃、焦急和失落侯在岸边。
她忍不住踮起脚尖探头四处张望。
“如果你等的小伙伴还没来的话,要不要和我玩呢?”
听见熟悉的话音,她眉开眼笑转身。
“啊,小熊姐姐!”
昨天的人偶小熊正站在她身后。
“我等的人已经来啦,”朝比奈绘琉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走来的明坂幸太,她朝远处一指,“你看!你要和我们一起玩吗?”
不等里见昭奈回答,朝比奈绘琉就激动地跑了过去,她只好追在她身后。可就在只剩几十米距离时,绘琉突然放慢了脚步,一闪身躲到了树后。
里见昭奈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躲进旁边另一棵树,直到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前方走来的人,有两个。
“又是明坂理穗……她怎么也跟来了?”
朝比奈绘琉皱眉咕哝。
“我说,你也该跟够了吧?”
明坂幸太带着几分不悦的童声响起来,紧随其后的明坂理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幸太,你还不累吗?”
明坂幸太顿了顿,他一时不知道理穗是单纯问他走得累不累还是意有所指,只是陡然间涌上一股被看穿的无名火。
“你给我适可而止!”
明坂理穗却彻底无视他的怒火,自顾自说:“幸太,你瞒不过我。那个男孩,是第几个?”
明坂幸太皱眉:“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好,那我问你。”
明坂理穗答得干脆,她绕到明坂幸太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蝴蝶——是这样坠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