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
里见昭奈微微一怔。
出现在她眼前的并非浴衣少年,而是一道门,一道纯粹的和室荒组障子。
……最近她真是有点受够门这个东西了。
里见昭奈扶额。
似乎是为了防止像她上次跳楼逃生那样的事情发生,神坂道公寓的空间显然被人精心切割嫁接了。原本熟悉的露天走廊被替换成类似侧缘的空间,公寓房门与纸门之间的过道约为一臂距离,足下充满违和感的木地板与头顶的木质天花板各自向左右无穷远处延伸,又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昭奈握着房门把手,抬眼细细打量对面的纸门。
纵横交错的细木条排列出等宽的格子,门上铺着雪白平整的和纸,一列四扇,正无声地邀请着她通向神秘的新世界。
里见昭奈回头看了看,自己原本的房间依旧如故,风平浪静,毫无异常。
看来对方是铁了心要引她过去。
她拉开纸门。
房间大小约为五叠,比长谷川家稍小,但由于家具更少,整体空间显得更为宽敞。三面墙全白,屋内没有窗,全靠顶上款式简洁的白炽吊灯照明。在靠墙约半叠处设置了壁龛,内有一只长颈圆肚白瓷花瓶,里面正插着两枝带露的彼岸花,一红一白。
昭奈进屋,纸门自动在她身后合上。
整个房间里最值得注意的,是安放在左右两端的两个山形三角木盒。与彼岸花的颜色对应,木盒一红一白,正中镂空四方形,摆着两张意味不明的A4大小白纸。
恰是流行于昭和时期的街头连环画,纸芝居。
好有年代感的东西……
里见昭奈默了一下。
怎么,花那么大力气把她困到这里,就为了请她看连环画么?
她环视一周,确认屋内没有第二个人在,想了想,走到壁龛前拨了拨那朵红色的彼岸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红色的纸芝居震了两下,自行启动,发出一道苍老嘶哑的人声。那声音,似是从木块与木块的缝隙间强行挤压出来的。
“纸芝居现在就要开始了——”(注1)
里见昭奈被吓了一跳,她警惕地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红色纸芝居上的白纸飞快被凭空出现的线条填满,线条并不整齐,像是潦草的铅笔稿,但里见昭奈仍隐约认出了画上的人。
是那个浴衣少年。
图上的他正仰天平躺在海边沙滩上,半截身体被浸泡在海水里,看上去像是刚被一群人从海里打捞上来。
溺水?
里见昭奈暗想。
有些微妙。
她直觉不对劲,正想定睛细看,这一页就被飞快揭过去了。
下一页,是一群人宴会的场面。
说是宴会,也不过是按她的第一眼印象揣测。这群人全都看不清脸,衣服的线条也很潦草,昭奈凭借他们手上拿着的刀叉勉强确认这有可能是一场觥筹交错的饭局。
只是……
画面掀到下一页,里见昭奈瞳孔骤然一缩。
画上的宾客们依旧拿着刀叉,他们正围着一只长条餐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餐桌之上,躺着那个面熟的少年。
不是吧……
不祥的预感袭击了里见昭奈。
下一秒——
纸芝居切页,围成一圈嬉笑着的宾客们,纷纷向开膛破肚的少年伸去刀叉。
难道说,这就是……人鱼肉……
里见昭奈脸色有点难看。
红色的纸芝居放映至此便戛然而止,屋内一片寂静。
里见昭奈走到壁龛前,试着伸手拨了拨白色的彼岸花。
白色的纸芝居没反应。
她不信邪,再次拨了拨。
“别动!”
纸芝居上飞快跳出来两个硕大的黑字。
里见昭奈冷眼看着那两个字,试探着又拨了拨。
“这不是你能知道的事!”
白纸上的字突然加大,由黑转红。白色纸芝居瞬间移动至里见昭奈面前,几乎要直接贴到她的鼻尖。
里见昭奈浑身一震,猛地向后退了半步。她吞吞口水,觉得自己心跳恍惚间停了一拍。
这里是梦境。
也是平行世界的侧面。
但假如出不去的话,同样非常危险。
既然如此……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着主动出击。
里见昭奈眼神一凛,绕过纸芝居,一把举起壁龛的花瓶就往地上砸。
“砰!”
“啊!”
与花瓶碎裂声一同传来的是一声稚嫩的痛呼,消失了许久的男孩捂着正在滴血的右手面色阴沉地出现在和室中央。
“我本来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一步步逼近昭奈。
两侧纸门轰然大开,漫无止境的黑暗自门外奔涌而来,接踵而至的狂风掀翻纸芝居上的图画。大风迫使昭奈眯起眼,她下意识抬手格挡。
“既然这样,那你也留下来陪我吧。”
少年幽幽叹息。
和室整个空间极速下坠,木质天花板上吊灯晃了几下倏地爆裂,向下飞溅的玻璃碎片险陷擦过她的脸。
天花板在坠落过程中碎裂成小块,飘零于无尽暗夜,四面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为齑粉消失。
不好!
空间正在坍塌。
里见昭奈踉跄了两步失去重心,双膝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她低头一瞥,发现无数双稚嫩的、属于孩童的手正破地而出向她伸来,死死缠绕在她的脚踝和小腿上。
“姐姐,留下来……”
“陪陪我们……”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又来了……
宛若瘫痪般的沉重感,让她再一次失去了对双腿的控制。
里见昭奈咬牙,被巨大的不安全感攫取。
疾风扬起她的发丝,在身后推着她前进。里见昭奈双手死死扒住地面,上半身匍匐在地,试图以身体重量为自己增加砝码。
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和室里,连找个像样的支点都非常困难。
少年清澈稚嫩的嗓音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