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启程去赤海区。”项廷开把手压在安韵胯上,盯着她说,“我已经帮你注销了基地医生的工作。”
空气如同一湾死水。
项廷开率先移开目光,然后用力抓紧了安韵的手腕,站了起来。安韵在那一瞬间居然有点腿软,她昂着头看着项廷开背着光的侧脸:“你什么意思?”
“我也是为了你好。”项廷开伟正无私,但没扭头看她。
“……你帮我注销了基地工作?”安韵干巴巴地重复,“这不是我的工作吗?”
项廷开绷紧了脸,他硬扯着她往楼上走:“今天太晚了,考虑到你今晚在禁区的意外,我们明早出发。”
“我调往赤海区工作吗?”安韵语无伦次,“你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不是我的工作吗?我去赤海区……”
“对,你调到赤海区。”项廷开的手发紧,冷冷道,“够了吗?”
那个钢丝在她身体碎裂了,猛然一下往旁弹刺,让安韵整个人从心脏感到一阵灼烧般的怆痛。她突然狠狠定在原地,在那种涔涔的痛感尖叫起来:“你别再拉着我!”
项廷开下意识松开了手。接着安韵就摇晃着冲向大门,然而她却怎么也打不开。
“你自己上去收拾衣服,不然就带我准备好的。”项廷开面色不变,“你从今往后,唯一一次在远海区出门,就是明天早上的远行,闹够了吗?”
安韵的手打着寒战,仿佛没听到,项廷开见状眼角一压,接着就伸手撕开了后面的阻隔贴,试图通过alpha的信息素威压镇静住她。
他那金属味的信息素凶猛袭来,只见安韵人一僵,接着转过身,似乎真镇静了,可项廷开眉目还没舒展开,就眼睁睁看着安韵忽然应激似的俯下身。
“……你怎么了?”
项廷开的脸微微发白,而后染上一点迷茫和绝望。
……她是被恶心他恶心得有应激性干呕了?
他静站几秒,接着捡起方才的阻隔贴重新贴上。
项廷开的易感期在这针锋相对的时刻悄悄到来,可他却没有立刻察觉,作为那真正的暴徒,竟也有资格、毫无廉耻感受到迷茫和耻辱。他面色接近扭曲,接着大步拉走了安韵:“你跟我上楼!”
“放开!”安韵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在抗拒着,一只腿伸入项廷开腿间往旁用力一斜,而后一只手狠狠勒向他的脖子,刹那间项廷开险被桎梏,可到底两人身体素质有所差距——最重要的是,安韵并未完全觉醒过来,双眼相对间,他倏地有些恍惚:
“如果你真能做到,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如果有一把枪在这,我现在一定按下扳机。”安韵哑声说,“项廷开。”
项廷开闻言紧紧抿着嘴,冷笑了声:“哦。”他“哦”完了又气急,“你根本就不懂!”
安韵被洪水一样的情绪覆没。
“为什么最恶心的人给我遇到了呢?”安韵眼神涣散,“……好倒霉。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自大无耻暴力?没有一个人会像你这样,没有。没有一个alpha会像你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死亡是罗西那样的人死亡?不是你们呢?不是你?”
死亡——又是死亡,他们一年没见她第一句话就是死亡,她第二次讲死亡的时候项廷开在司占殷事件里中枪了,安韵的攻击力真是单一但足够直白,那次他再也无法忍受听到“你怎么不去死”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然后他服软了。
是服软吧?
然后,原来所谓温馨都是伪装,原来她也可以那么会掩藏。
然后现在是第三次。
你真的很希望我死吗?项廷开想着,心脏好像在被搅动,人像被油煎似的,全身焦躁苦痛——死,不知道为何他对这个字总是很敏感,至于“凭什么存在”,就仿佛是一种刻印在他诞生之初的诅咒。
“……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呢?”
他怒气涌上心头,眼神冷厉阴狠,猛地将安韵往房间里甩:“……你知道什么?没良心的东西。我死了对你可不是好事安韵,你别再让我听到这个字。”
对,东西。
你如何能期待一个人造物有多温柔?
“我该知道什么?那你说啊!”安韵直直地看向他,忽地又想起他曾寻人这件事,再也克制不住。
她被替换了,而他在找人,这二者实在很难不被联想。
话题急转直下。
“项廷开,”安韵一字一句道,“你之前在找一个人,跟我基因信息的事有关吗?”
没有回答。
安韵在下一刻冷冷撇过头。
“你真死了我应该会好过百倍——”
“我真死了,你会不知不觉被联盟发现,拿去研究剖体;我真死了,可能就在最普通的那一天你被乱枪射死;我真死了你该怎么办——”项廷开一步步走来,“我真死了,你以为唐恩那事会这么容易解决?我真死了,你猜我为什么挑这个时候回来,挑你因兰·李维被告上法庭的时候回来?我真死了,你正式进入基地时的走访报告谁伪造的?你福利院不完善的档案谁侵入系统篡改的?”
安韵睁大眼睛去看,看见了一种发生这么多事过后,她在内心深处亦会恐惧的、让人怀疑生命合理性的疯狂纠结,她看见这种自我怀疑即将入侵,但没看见宣读者项廷开身上燃起的气焰,其实全来自于自我欺骗。
“有关!”
项廷开终于找回那虚假的、强烈的底气,他面无表情,在短短一瞬间、自暴自弃里大概也弄混了那时的初心。
但如他所言,全都不重要了,命运滑入不能挽回的境地。
“你这个不懂感恩的赝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