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一番起伏,绑架案被破查,十二岁的项廷开回到了家中,而项罗仍隐藏在神秘疯狂的科研迷雾中,直到多年后才被查出,他用多项北联机密朝七联换取研究资源的叛国行为。
“……没事。”不知为何,项廷开居然连声音都哑了。
也真是奇怪,对着安韵的问题,他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而是一句“没事”。
安韵静了下,压抑了许久,终于想起叶石定信当时的话,内心没有任何波澜了。
只是有种预感,她好像该知道些什么。
一种预感。
安韵太阳穴一跳,大脑里那道强迫性声音居然时隔多日再次出现,嗡嗡作响,吵得她不由得绷紧嘴角。事实上刚从叶石定信那里耳闻此事时她就应该如此,可大概疲惫于种种,一些东西直到此刻才沸腾起来:
“你在找谁?”
项廷开跟她静静对视着,过了会儿,脸色阴沉,猛地把筷子一拍:“我在找谁?”
他慢慢把头扭向叶石定信,眼神好像恨不得射出两颗子弹:“我是在找谁?啊?你在说什么?”
“我……”叶石定信眼神有点惶恐,飞快地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只是……”他停了半晌,深吸口气略略弯腰,“对不起,项先生。”
“你给我滚!”
“那么我回去陪小曲,”叶石定信握着拳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最近一直拼拼图呢……”
安韵终于受不了了,因为叶石定信是她划分到“自己人”里的那个:“你凶他干什么?”
项廷开勃然变色,好像也想要冲安韵呛一口,但喉咙却莫名窒了起来,而安韵话出口后心迅速一停,察觉到此刻氛围偏离了剧本,低着脸,憋了句:
“……我不喜欢你这么大声。”
项康言因为家庭原因甚至对所有婚配关系都非常厌恶,听闻这种对话直接站了起来,淡声说:“小叔,我先走了。”
项廷开的胸膛起伏着,突然移开了钉在安韵脸上的视线,直直盯着饭桌,整个人内心的情绪已然无从言说,但从外看只是在挂脸罢了。
可本能却又让他非常想回应安韵这句话——从这句话乃至每句话——且很显然安韵这一句又是在赌气,他喜欢她这种赌气,于是表情十分波动地回了句:
“知道了。”
项康言又皱了下眉头,很快就走了。安韵在座位上坐了会儿,再也忍受不了般,内心烦乱地往玄关走。
项廷开猝地站起来:“你去哪儿?”
安韵忍了又忍,沿用方才的语气:“在附近走走都不行?”
“哪个附近?”项廷开看着她的样子,又显然不愿意再去起冲突,心脏像做过山车,而安韵难得的好脾气成了那段缓和的坡轨,他深深吸了口气,指着门口,“一分钟。”
一分钟?安韵几欲呕血,有太多画面对话在心中闪烁,她满脑子都乱,腾腾就冲了出去。
然而,项康言居然没走太远,听闻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
安韵整理好表情,正要从他旁边走过,却感到一股力量横来。
项康言伸手拦了一下她:
“……安医生。”
在家门口他喊她“安医生”,就像在航天中心喊她“婶婶”一样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当然,他在航天中心根本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婶婶这个称呼也只在项廷开面前装一装罢了。
安韵忽地反应过来,这居然是他第一次喊自己“安医生”。
再一抬眼,那张脸又显现出几分跟项廷开的相似。
她尚在怔愣,项康言开口了:“我需要把我的隔绝培训提前。”
“……什么?”
这段时间项康言不断思索这个问题,最后他明确了一点,他当时并不该同意安韵变更日程。
把隔绝训练排在最后进行对他来说太过冒险了,她怎么能不知道?
他沉声说:“我不想干扰你对吴法拉的培训。我申请缺席接下来的前庭功能矫正训练。”
“不可能。”安韵皱眉,思绪渐渐回笼,“你是想自己训练?谁给你监测辅助?我的作用就是帮助稳定你们的精神力状况……你不要急躁,跟着安排来。”
项康言静了下,没有再犹豫,目光直直看着她:“我可以加练吗?”
“什么意思?”
“每早我们都提前半小时到。”
安韵反应了好一会儿,完全卡壳,因为要破除自己的幽闭恐惧,她已经是最早到的了:“不可能。”
项康言倒没有露出不满:“那么晚走半小时呢?”他顿了下,“我知道你没有这个义……”
安韵猛然打断他:“不可能。”
空气一静。
安韵意识到,这个年轻alpha真的是非常不了解他小叔。
晚走半小时?能吗?“一分钟”和方才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了,她连脸都气得白了些,在黯淡夜光下就像一块冷淡的玻璃,重申了一句:“不可能。”
她也没作任何解释,盯着项康言那张跟项廷开有几分相似的脸,又说了一遍:“不可能。”
项康言的神情也冷硬了下来。
“我也不该对你有太多要求,”他淡声道,“毕竟你连准时到达都做不到。”
“你什么意思?”
项康言抬腿往前走了:“我会缺席接下来的前庭功能矫正训练。”
安韵一字一句回:“不可能,我是你的协助培训医生,你的日程由我安排。”
“那你能不能意识到,你把隔绝训练往后排对我十分不利?”话音一落,眨眼间项康言已然转了回来,离安韵仅仅一步距离,眉毛像两条锋利而有力的短刃,冷冷道,“我看你平常少一点跟别的alpha搭话玩闹的时间,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会更和谐。”
安韵也火了,往前直逼了一步,鼻尖几乎要顶上他的下颚:“项康言你什么意思?你在说顾永永?”
她气焰滔天,两人的距离在遽然间缩短,一股体香袭来,项康言猛地往后退,居然顿了下。
“——顾永永?”须臾,他淡淡道,“你确定要在这说他名字?培训的事不谈,小叔对你全心投入,你在基地那副样子居然也没有羞耻心?”
安韵连眼眶都要气烫:“我什么样子?”
“你自己知道,”他声线一低,“哪个有婚配关系的omega天天被alpha同事找?”
说完便走,安韵在身后静了会儿,忽地冷笑一声:“有哪个幽闭恐惧症患者会不自量力来参与航天员选拔?我当时就该把你筛下去。”
项康言眼神一凛,转过头:“你说什么?!”
但不用他追近,安韵再度走了过来,她的样子其实并没有那么有力,连耳侧的头发都在瞬息间被微风扰乱了,徐徐丝丝地震颤。
但事实有力就够了。
“我当时就该任部长把你筛下去——你以为你那踩线通过的成绩就能让你入选了,你以为是谁给你一个预备航天员名额?你以为你有那么厉害?”安韵轻声说,“还有,项康言,你小叔有病。晚走半小时……你怎么不去问他?”
项康言一动不动。
天太黑了。
安韵喃喃:“一群自大狂……”
“你给我了名额?”项康言终于开口,“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她没说话,慢慢退回去了。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项康言看见项廷开把门打开,眼睛居然没看见自己,而那手则像从最深最深的黑夜里伸出来的,擒紧了安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