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过会儿把他们几个绑起来丢进去。
见路西法着实油盐不进,伊勒沙代无奈,叹道:“三目飞翼狮是有记录在天国名册上的凶兽,若它们现身人间,天国定会派遣天使前来查看。”
三目飞翼狮凶名在外,所以这个天使的人选,极有可能是加百列甚至米迦勒。
而这座“车”又如此醒目,他们但凡来到人间,想找不到都难。
伊勒沙代没有直说,但他知道路西法一定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路西法果真微微蹙眉,心情烦躁。
他的那几位前同僚虽然性情和善,但除却米迦勒之外,都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更何况一旦他们见到伊勒沙代同他在一处,又有地狱凶兽在旁,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寸步不离地守着,绝不给他可趁之机。
伊勒沙代所言不假,他们这一行还是尽量低调为好。
若是往日的他独自在此,那的确是不需顾虑那么多,他就是想在人间建造一座极尽奢华的悬浮王宫,天国也不能拿他如何。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还同这位圣子绑定着,简直就是在他身上绑了个活靶子,随时都能被天国定位到。
路西法虽能明白,但心中还是烦闷。
他从诞生到现在,何曾有过这般束手束脚的时日?
连带着看伊勒沙代也不顺眼。
伊勒沙代却像没发觉似的,兀然握住他的手指,在空中对着那座庞大的宫殿勾勒出一个轮廓。
顷刻之间,它就变成了符合人间正常豪华马车形制的模样。
那几头三目飞翼狮一愣,刚要嚎叫起来,就见自己也都变成了人间骏马的外貌,发出的声音也如马鸣一般。
伊勒沙代仍旧握着路西法的手,直到牵着他登上这座全新的“马车”。
马车内部宽敞明亮,分了前后隔间,内间弥漫着恬淡柔和的香气,一应陈设皆以舒适为宗旨,角落里琉璃觚中斜斜插着几枝银莲花,与方才那座宫殿的富贵豪奢相比,别有一番温馨雅致。
“暂且委屈一下,待过段时日,就不必事事小心了。”伊勒沙代将路西法的手指拢在掌心,温声低语道。
路西法完全不习惯这种哄人似的语调,只觉满心别扭,偏偏伊勒沙代似乎最喜欢对他用这方式。
也是奇怪,伊勒沙代在旁人面前表现得就像正常的天国生灵,但每每在他面前的言行举止,总让他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难道是因为伊勒沙代顶着人类少年的外貌,却像比路西法还年长似的处处照顾哄劝他?
路西法又试图从他掌心抽回手指,这次却以失败告终。
无他,此处空间有限,若是他太用力去挣脱,伊勒沙代必定会撞到车厢,到时候痛的还是他自己。
他转头瞪着伊勒沙代,却见他隐了常有的笑意,竟有些黯然:“路西,你当真如此厌恶我?”
“我还以为你心里有数。”路西法面无表情地嘲讽道。
“从前那些事,我都记不得了。”伊勒沙代垂下眼眸,瞧着十分落寞,“我只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就……路西,我对你,绝没有恶意。”
相反,唯有亲近之意。
就比如“马车”之事,伊勒沙代完全可以不说,毕竟届时若有炽天使保护,对于他来说只会更安全更有利,但他还是选择宁可冒着路西法不悦也要劝说他。
确是一心为他着想。
但这世上,甘愿全心全意为路西法效忠的生灵太多了,塞满十个潘地曼尼南都绰绰有余。
路西法向来一概不放在眼里。
伊勒沙代又凭什么特殊?
所以他只是蹙眉拂开伊勒沙代的手,冷漠道:“我知道。”
但,那又怎样?
路西法不缺真心,更不需要伊勒沙代的真心。
这次轻轻松松就挣脱,伊勒沙代的体温本就比正常人类要低一些,现在好像更冰冷了。
像石头似的。
路西法下了车,正热情同约里兄妹攀谈的阿斯蒙蒂斯立刻识相地结束话题凑过来。
“那坛酒查得怎么样了?”
阿斯蒙蒂斯不知为何陛下从车里出来后心情又不大好,只小心翼翼道:“我和别西卜查看了所有记录,那坛酒……也是百余年前同时入的库。”
口味回涩,和百余年前庆功宴上路西法饮下的那坛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纵使饮下全部,路西法的旧伤也没有再发作。
仅仅不过做了个厌恶的梦而已。
路西法伸出指尖覆上耳垂,此处佩戴着新的饰品,亦是精致华美珍贵无双,却终究不如那副旧的让他怀念。
……那个人,不知现在如何了。
终有一日,他会正大光明地带他回地狱,万事万物皆不能成为阻碍。
就算是耶和华也不能。
“既是如此,那就罢了,不必再管。你和别西卜也辛苦了许久,好好休息吧。”路西法难得温和体贴道。
阿斯蒙蒂斯受宠若惊,连忙道:“陛下,您可别赶我走,此去莫格加荒原的路途遥远,您都同意那两个人类随行了,多我一个打打下手也好呀。”
他回地狱也是无聊,还不如在人间逛逛,难得能陪在陛下左右,他高兴还不来及。
阿斯蒙蒂斯平时活得随性粗糙,唯独情感之事上极为敏锐,但观路西法方才言行,便知道,陛下这是又想起那个人了。
只要想到他,陛下总会多几分宽容,最适合趁机提出要求。
路西法果真应允,阿斯蒙蒂斯兴高采烈地回了马车,同那几头装作骏马的三目飞翼狮交代事项,待成功说服它们之后,约里兄妹终于也登上了车,只是阿亚被它们吓得眼角含泪,抬起的腿颤颤巍巍。
路西法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伊勒沙代。
人类伤心的时候……好像也会流泪?
他刚刚,应该不会把他气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