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震,身侧墙壁顷刻倒塌。
尚晚青扑身向旁躲避,擦眼瞥见福允因避难袖口撩起,暴露出蜿蜒在右手小臂上的一条陈年旧疤。
措不及防一人赤身露体地摔进房内,蜷缩在一地碎石上。
可见与书房一墙之隔的是一巨大汤池。池内杂七杂八的浮起一派木屑残瓦,池边散落一地绫罗湿花,镶嵌墙壁的喷水龙头也因龙颈破损断断续续的仰天激射水花。时不时连滚带爬闪过几个赤条条的身影狼狈落跑。
付月明面色如常,额角无端暴起两条青筋。
池畔一人在前飞檐走壁四处逃窜,半刻不停地随手狂掷捡来的“暗器”。数名黑衣人三落五跃地奔逐身后,紧追不舍,势如人挡杀人门挡拆门。
尚晚青一面躲过砸来的水瓢,寻机喊道:“汤寻,右后方有可乘之机!”
汤寻猛然回头一窥。身后的黑衣人也赶忙向右后紧聚,毫无可乘之隙。
尚晚青心中主意已定,闲然道:“大乱至此,付楼主安能坐视不理。”
“关外大小战役连绵不绝,灾民源源不断流入城内。靖南王打压门阀士族十年如一日,现今楼内的宾客阶层下至富豪乡绅。”付月明夷然立在一旁,神情不以为然。“还请财大气粗的尚老板先行一试,如何开罪南王的这位掌上明珠。”
尚晚青不语。付月明以为戳到要处,继续讥讽道:“也对。我都忘记这些年你活在靖南王粉饰太平的朔城关内,于战乱动荡确是不受波及,如民生疾苦也早已泯谖忘却。更何况与南王府也是同气连枝。”
尚晚青只道:“丰月楼得失全系楼主,任由旁人造次,只会令丰月楼名誉扫地。”
付月明闻之轻笑,“外人只道她今夜是勇抓贼人,保全丰月楼,为朔中除害。怎能借无礼之由相诽,又或者,促成今夜乱象的始作俑者,尚老板。觉得究竟是谁在造次?”
尚晚青探得口风,再不做口舌之争,只喊道:“汤寻,左前!”
付月明视线偏侧冰冷扫来。
不等汤寻有所行动,黑衣人已先一步封死左前方的门路。
随即尚晚青又多次传达右前,正后、左后、前中等方位,数名黑衣人无不抢先堵路。为首黑衣人拧眉视来,这些方位本就不算活路,只因身陷阵中之人轻功尚佳,一时半刻难以落网。又恐他依从旁人指点,真能突围脱身。可如今看来,这女子丝毫不通阵法之说,原先也不过是胡言乱语。
卓凝霜看得眼乱心烦,斥责道:“蠢奴!休听她言,自乱阵脚。”
眼见汤寻被黑衣人步步紧逼,不得已旋身跃过屏风。屏风后是一方露天雕栏,正好离尚晚青将近一仗之距。
尚晚青称心暗道:“刚刚好…”
“汤寻!”尚晚青快速抽出一件长条状的物什掷去,碍于屏风阻碍,黑衣人长剑急挥屏风应声撕裂。
汤寻不知何物奋起一抓,松开掌心是个烟花筒。
尚晚青急道:“引燃!”
回想夜庙之事,汤寻凝视烟花筒心下惴惴。眼见黑衣人提剑奔来,不多思量横腿扫开剑锋,依言拉出顶端线绳。霎那间有什么东西从他手心呼啸着飞窜升空。
“嘭——”地炸响,暗沉的夜空一角粲然一亮。
马车从街巷暗处飞驰奔出,奔驰于熙攘的街市上,人群喧哗不绝。
尚晚青惯于计步推时,依凭清早漫步街市的记忆,在心中默数。
黑衣人忧心烟花误事,纷起扑向汤寻。
尚晚青提步朝那方露天雕栏冲去,不料身后突然伸出一臂,牢牢拉住了她。尚晚青果断回身,扬袖奇香后溢。谁知那手丝毫不曾松懈,反倒死死牢握,钳得人脱身不得。
电光火石之间,心思百转千回。
尚晚青当即喝道:“跳!”
马车恰好经过雕栏正下方,一人影落下伏于棚顶。马蹄猛踏,呼啸而过。毫厘之差四五个黑影接连落地,其中一人上前欲追,却被另一人拦住。
“世子府的马车。”众人齐齐望着车马扬尘远去。
尚晚青抬腕弹指飞针,银针正中付月明脉口。紧扣的手顿时松开,付月明镇定非常的表情闪过一丝诧异,尚晚青收针揩进衣衫。眼前局面总不算太糟,无论被付月明扣下,或是被小郡主带走,二者有求于己又能奈她何,其中利害早在决定前算得通透。
几名黑衣人回撤阁楼,禀告卓凝霜人已远去。
卓凝霜纤眉蹙起,一双圆溜溜的乌黑瞳眸此刻被气得晶亮。
人居然堂而皇之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直问兄长必不会坦言告知,最最重要的是兄长怎么又来丰月楼。可恨!可气!可恶!
“你们究竟是我的侍卫还是我哥哥的侍卫?!”冷不丁抬掌一溜儿过去“啪啪啪啪啪”放鞭炮似的几名黑衣护卫齐齐被奖励偏头看月亮。
“浪荡贼人在丰月楼逃脱,付月明你坐视不理,怕不是有徇私包庇之嫌。”卓凝霜矛头直指双眼通红的付月明。
先前误吸异香,付月明这会儿鼻腔喉管一带辛辣异常,如经沸水浇灌又遭烈火猛燎。面不改色嘶声回道:“小民不敢。”
卓凝霜面露不屑,惊诧地飞速一瞥尚晚青,置语道:“这女人属淫贼同党。现下我要拿她审问,以图早日抓捕贼人,你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