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抚般拍了拍少年的手背,示意他不用担心,顺手便扯下了腰间的荷包,打开时却多了一分迟疑。
他并不知道那位少爷有没有把象征身份的令牌带走,如果荷包里没有,他该如何解释?
虚弱的少年显然误会了他动作的含义,愈发拽紧他的衣摆,弱弱的唉声道:“少爷……”
“是这个吗?”
一枚金黄的刻着醒目‘卿’字的令牌在空中摇曳。
“是是是,您把它放进台子正中的铁板下面就行。”
听着这哄孩子一样的声音,他依言照做。
本来他还担心露馅,原来这位小少爷果真不知事务。
令牌放进铁板下严丝合缝的凹槽,结界上缩,留下了一圈供人进入的通道。
几个帮内侍从急忙进入,周围瑟瑟发抖的众人也看到了希望,纷纷躲进结界内。
瞬间,狂风骤减,一片安宁。
见下面的人都得到了庇护,黎蓝星拎回最后几个断胳膊断腿的少男少女,指挥云离剑朝上一捅,整个地宫瞬间坍塌。
荒郊野岭的巨坑之中,唯有圆台在结界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然而,转瞬间,所有人都软倒在地,只余他们二人两两相望。
木栖脸色开始不断变幻,像是有无数丝线拉扯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整个人像是被迫沉入海底,呼吸闭塞,大脑混沌,不停、不停的下坠,永无止境,不会停歇。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你怎么了?”
他的意识刹那间被抽了出来,混沌消失,身体又重回他的控制,手上与肩上分别被一只手紧握,摇晃,传来的温度炽热到有些烫人。
他下意识睁眼,正对上那双充斥担忧之色的眼眸。
恍惚间,他觉得那双眼好熟悉,好熟悉,熟悉到仿佛跨越千年,幼小的他也见到过这双眼,只是没有担忧,只有熟悉的沉静、好奇与欢喜。
可转瞬间,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格外离谱。
他小的时候在林间长大,身边可从未有过人类。
这样的熟悉感,可能是之前相处的日子里有过相似场景,所以混淆了。
他手一用力,回握住那只修长有力但又略显单薄的手。
两手交握,像是有了依托,不再孤单。
木栖抬头环顾周围一切,完整的圆台,泛着微光的结界,落满一地的人,以及圆台正中闪动着腥红色光芒的阵眼。
原来如此,这圆台分明是一个阵法。
传说中的献灵祭,魔族的一个歪门邪法,凑齐49个童男童女,请愿人自割血脉,便可召唤恶灵上身。
至于请愿人是否自愿?
那可不一定。
所以这一切都是一个谋划千年的局,灵液只是其中一个饵,而另一个饵则是面前之人。
灵液诱他前来,面前之人让他留到最后,那股不知何时悄悄潜入的魔气则会控制他,完成最后一步献祭——成为阵眼,自割血脉。
但是,偏偏在最后一步,他醒了过来。
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从手上传来,想到这里,他猛的攥紧了那只小手。
如果说唯一的不同,那就只有她了。
按照既定的步骤,她应该在成阵前就如同周围人般晕过去。
然而没有。
甚至。
他想到她旁若无人般进入圆台结界,照理来说,这类拍卖会的结界甚至能抵挡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还有她一眼便识破他的伪装,轻微触碰便能拯救他的神识。
能无视这一切,她果真就是那唯一的变数。
夜色渐浓,点点雾霭不知不觉间涌起,翻腾。
远远看去,灰暗死寂的天空为青年披上了一丝阴霾,神色晦暗,不甚清明。
遥远的魔族地宫,魔主痴狂的嬉笑转为震天的怒骂,那随之而来的浓烈威压搅的宫外的魔众气血翻涌,叫苦不迭。
“竟然是你!!!”
通过潜藏的那一缕意识,他清楚的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最关键的一步,竟毁于那枚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诱敌深入的旗子!
“天要亡我,何至于此!!!”
他不由仰天长啸,浓烈的恨意在胸中翻涌。
“噗——”
满天的血雾喷向眼前的血池,缓慢泵跳的鲜红心脏像是感应到什么,正中的绿色晶体悄无声息的闪动两下,转瞬又沉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