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雨穿着潮湿的衣服的她,和这辆铁皮玩具车,都很寒碜。
令夏抿紧唇,下车把自己的备用伞递给他,“您稍等,我重新帮您叫个车。”
她刚拿出手机准备打开叫车软件时,盛祈径直绕过她递伞的手,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上去。
令夏原地怔愣了几秒,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她再上车时盛祈已经脱下了西装,本就空间有限的座位,此刻更显局促。
“我再帮您叫辆车吧?”
盛祈拉过安全带,边系边抬眼看她,“你觉得我现在这样,适合见人吗?”
墨镜摘掉后,令夏能清晰地看见他微微肿起的眼皮以及眼底细微的红血丝。
令夏没应声,沉默地系好了安全带。
距离公司最近的医院,过去大概13公里,下雨天有点堵车总路程的预计时长是34分钟。
导航开始说话时,令夏打左转向灯很快汇入车流。
车前的雨刮器一下接着一下,雨幕还是不停地沿着挡风玻璃往下落。
令夏的余光注意到,旁边的盛祈在副驾上换了好几个姿势,大长腿屈着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令夏边关注路况边开口:“座位可以往后调。”
盛祈低头看了看,找到座位旁的调节手柄,手按住后座位果真往后滑了一小步。
他似乎有些意外,惊讶地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来了句:“真了不起。”
令夏:“……”
车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令夏找了个空隙,打开了音响,音乐电台里正好在唱着:
……
但偏偏
雨渐渐
大到我看你不见
……
令夏盯着正在倒数的红灯,手指无意识地跟着音乐打着节拍。
“为什么改名换姓?”
他的声音和渐起的音乐声合在一起,令夏一时不太确定,他刚才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红灯跳绿灯。
令夏愣神的功夫,身后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车子重新启动,这次很顺利,她终于通过了这段堵了快五分钟的十字路口。
“为什么改叫……令夏?”
令夏稍稍偏头,一时没想好要如何开口。
为什么呢?
大概是想彻底和过去告别,想能用新的身份过新的人生。
可他也是过去的一部分。
想彻底告别的过去,也包括他吗?
盛祁的眼神落在令夏的工牌上,又很快移开望向窗外。
“好奇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
盛祁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或者不太熟的老邻居,听闻她改了名字,于是就有了一点礼貌的好奇,但不多。
令夏的心脏莫名抽痛了一秒。
其实不太明显,淡淡地,几乎难以察觉,但她真切感受了。
其实她设想过这个场景的。
知道她改了名字的盛祈,大概会皱起他好看的眉头,对她露出一脸毫不遮掩的嫌弃和鄙夷。
“取个这么难听的名字,令夏……还不如贺今夏呢!”
或者是提起音调,扬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改名字。
只是那些场景都是在梦里,是她无意识的遐想和内心深处最无望的奢求。
因为清醒时候的她,从来不觉得他们还会再见,还有机会再见。
在梦里,他们在很多个地方重逢、寒暄,再微笑着地说一句: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还好吗?
他也有无数种回应她的反应和情绪,但她唯独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平静。
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
或许也不是冷漠,就是那种于他无关的漠然。
也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曾经的感情再好再深,也终究是抵不过时间长河带来的陌生和疏离。
她这样一个需要他的时候极尽利用,不需要他时拍拍屁股就走的女人,无情无义,他对她平静也好冷漠也罢,都是应该的。
透过被雨刮器不断刮开的雨幕,令夏盯着前方的车尾灯,朦朦胧胧的红色,随着启动、停下,红色的深浅也在随之变化。
过了那段拥堵的路,剩下的路况好了很多,松散的两车道,零星的几辆车。
令夏踩下油门,车速瞬间提起,小巧的车身在宽阔的车道上自在穿梭,很多大车拐不进去的空隙,她方向盘一打就钻了进去。
距离医院还有最后的8公里。
最后8公里,从此之后他们便不会再有交集,就像过去的七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