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佩戴的传讯玉佩亮了起来,玉佩散出的避光重组成了片薄薄的光幕,一张老迈的脸浮在了空气中。
虚弱和混沌,是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哪怕身着象征修真界无上地位的雪华门门主法袍,也掩盖不了衰老皮肉下的死气。
一连串粗重的咳嗽声后,老者才慢慢开口:“与之。”
许与之拱手弯腰一拜,“许久未见,师尊可还安好?”
老者掀开耸拉的眼皮,昏沉的眼底闪着兴奋的光,沙哑道:“此去极天宗可有所获?”
“北海妖物已除,除那妖物以外,其它并无异常。”
老者的面上呈现出一种欲望未被满足的气急败坏:“与之,你可有认真探查?”
许与之不卑不亢:“师尊之令,弟子未敢有不从,除北海妖物外,浮生门人并未发现任何问题。”
老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短暂的失态,在最得意的弟子面前,他适时收敛了自己的欲望,再开口已然平和,“北海妖物有何问题?我闭关已久,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
许与之恭敬地禀报道:“弟子怀疑此次的怪物和五十年前的天玑门一案有关,我曾参与那次清缴,将那东西封印于天机门废地之中,此次相对,虽然那怪物气息斑驳,但我仍能分辨出.....”
“荒唐!”老者厉声打断了许与之未完的语段,“五十年前那恶气是由我亲自主持封印的,除非我死,否则封印不可能有缺。”
他用一种严厉的,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地看着许与之,“与之,你是在怀疑师尊吗?”
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与于阶白相争的内容,轻蔑的质问声在耳边回响。
“你当真以为你那英明无比,正道楷模的师尊洁白无瑕吗?”
质疑并不是从旧友的疑问开始,而是从更早之前,无礼的法令,逐步混乱的宗门,闭关的师尊每次找他都是为了一个理由,破境,修为,通天路。从一开始的遮掩,到最后的不加掩饰。
许与之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一向憧憬的师尊如今的模样,尽管不愿相信,但一切早已大相径庭。
他定定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孔,字字清晰,“弟子不敢。”
老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敛了那幅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气急败坏的姿态,虚伪而又和蔼地说:“师尊一时气急了,但此事应当和天玑门无关。”
“此去其它门派可有异样?”
许与之:“未有,浮生门一切正常,近清和他收的那小弟子也无任何异常。”
老者很低地喃喃了一句:“是么?”
许与之问道:“师尊,何事?”
老者摆手道:“无事了,你再在极天宗多留两日,他们未有处理此事的经验,你帮他们收收尾也是好的。”
传讯玉佩重新恢复了平静,许与之迅速御剑朝主峰所在处而去。
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石壁上,地上散落着各种千金难求的珍宝,一块巨大的寒玉立在房间中央,坐在其上的老人正在大声咒骂传讯符另一端的人。
厉鸣云铁青着一张脸,等老者骂完他才缓缓开口解释:“我所传消息绝无误差,那小子至今仍未过过辩妖阵,入门五十年便已修成金丹,即使门主你那位得意门生也未曾有这般一日千里的速度,除了有顶级妖物的血脉外,我再也想不到其它的解释。”
他接着冷哼了一声,“更别说我那位师兄了,自己的血便不干净,喜欢收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倒也正常。”
老者怀疑的目光在厉鸣云脸上梭巡,像条毒蛇在打量猎物,“与之说未曾发现任何异常,他一向嫉妖如仇,若是真的,他不会轻易放过那小子。”
自当上掌门之后,除了在近清面前,厉鸣云还未曾被人如此下过脸面,当下也有些控制不住,“你那弟子可是和我那位好师兄互为知己的,在自己人面前一叶障目,不是人之常情吗?”
“竖子!”老者怒道:“莫拿你这种欺师背祖之徒和与之相提并论!”
这是厉鸣云最难堪的一面,也是他被对方永远拿捏的把柄,他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我自然是不能和尊者的弟子想比的。”
老者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挥手斩断了联系,单向通讯符的火光在空中明灭,照亮了厉鸣云眼中鲜明的怨毒。
“哟,你这下棋技术愈发退步了啊,看来这么多年只长了个子啊~”
张陨四委屈地咕哝:“师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欢乐的交谈声伴着推门声戛然而止,看清推门人是谁后,张门主迅速摆正了姿态,“无雪尊者所来为何事?”
“辞行。”
许与之知道自己同此处格格不入,说明意图之后便转身离开,留下屋内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