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阶白抱住周若是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胛处,“你回来了。”
“嗯。”
他安静趴进了周若是的怀里。
周若是轻轻摸摸他的头:“抱歉,是我的错。”
于阶白打断了他,“不是,这和你无关。”
他费力从这个很紧的怀抱爬了出来,撑在周若是的肩头看着他,“那个姓李的是人渣,他该死。”
周若是看着于阶白脸颊上的红色伤口,和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眼,他艰涩得无法开口。
自私的爱欲让他卑劣地抓住了眼前人,然后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了折磨。
于阶白这么聪明的小孩儿不会想不通因果,可他为什么还能这样看着他呢?
平静又温柔,就像他们之前的那些夜晚。
“林陌。”
两人鼻尖相抵,于阶白像猫一样蹭了蹭他,“你想告诉我什么?我都接受。”
“我把李文山废了。”他缓缓道:“警察把他带走了。”
于阶白静静趴在他的肩头:“嗯,干得好!他能蹲几年?”
“买凶杀人,内部交易,绑架,至少二十年吧。”周若是抬起手又放下,深吸了口气,于阶白感受到了他胸口的抖动。
于阶白趴在他胸口,恨恨道:“便宜他了。”
周若是语气低沉:“等他进去了还有空间。”
“我姐姐很蠢。”周若是微微一滞,接着道:“她渴望摆脱控制欲强烈的父亲和精神有问题的母亲,因此不顾一切嫁给了李文山。”
“但李文生比我那位父亲还要卑鄙。”
简单的几句话,于阶白隐约窥见了豪门家庭腥风血雨的过去。
“她后来被逼得精神出了问题。”于阶白下意识地抱紧了周若是,接下来的事估计是把大刀。
“我父亲不顾我妈妈反对把她扔进了精神病院。”周若是平静地讲述着这段残忍的往事,“后来我父亲死了,我把她接了出来。”
“但她还是离开了,对吗?”于阶白问道。
“嗯,她在疗养院里自杀了。”周若是的声音低了下来,“也算解脱了。”
他过去三十三年的人生中的大半时间面对的一切都是癫狂的,自大疯狂的父亲,神神叨叨的母亲,渴望逃离却被推向深渊的姐姐,年幼而又遍体鳞伤的自己。
他总是拒绝回看这一切,装作那些事从未发生。
但事实并非如此,无意识冒出来的阴暗念头会提醒他,他是个跟他父亲一样的疯子。
那把多年前就把一切烧成灰的火焰也许正在他身上重燃,最后会把他和爱人都烧成灰。
于阶白一下子被箍得喘不过气来,从牙缝里挤出了一闷哼。
“林陌,我是个疯子。”周若是自顾自道:“我会像我那该死的爸一样,最后被一把火烧死。”
他看着于阶白,瞳仁中的光闪烁不定,像个苍白漂浮的幽灵,迫切地想在尘世找到立足点。
“你不会疯的。”于阶白把他的头按在胸口,“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我们可以去看医生,我陪着你。”
“我不害怕,你也不要害怕。”
于阶白抚摸着周若是的脊背,就像远在异国的那个夜晚一样,他用相似的手法安慰着这只陈伤斑斑的孤兽。
周若是的脑子又开始混乱了起来,时而浮现出母亲红肿的眼,时而是姐姐脆弱的笑,她们拍着他的肩,“阿是,等太阳出来,一切都会好的。”
但他讨厌太阳,母亲和姐姐都死在阳光炽烈的日子,一个在春日,一个在夏末。
他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光斑,视线随着光斑跳动,周若是伸手抚上了模糊的轮廓。
连续奔波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周若是陷入了浓重的疲倦之中,眼前的幻想反复交替,头疼欲裂,他下意识地想抓紧什么。
温热掌心盖住了他的眼,“睡吧,周先生。”
周若是确实很疲倦,在于阶白的反复诱哄之下,他终于睡着了。
肩膀沉沉,于阶白偏头打量着靠着自己的人。
周若是的眼下青黑浓重,下巴冒出了一层薄薄的青茬。于阶白清晰意识到,他这位“任务对象”的内里是一座垮塌的城堡,正处在破碎的边缘。
他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红痕,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周若是醒来看见于阶白正坐在窗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台咖啡机,神色凝重地捣鼓着。
他看了好一会儿,在那杯咖啡放在桌上之后终于出声,“今天不去拍戏吗?”
于阶白迅速转头,眼尾翘起弧度,“醒了啊?”
“副导演受伤了,我们放两天假。 ”于阶白凑了过去,“要不要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