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非是想说我自甘低贱,不必拐弯抹角,”沈芙心道,“喻湛虚,我与其选旁人,还不如选赵览萤。”
喻湛虚动了动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生生按捺下来,满肚子酸水都化作一声冷笑:“赵览萤剑仙出身,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资质,你真以为她会与你这样声名在外的笑柄结契?”
“她不会,难不成你便会了?”
“我——”
沈芙心还未等喻湛虚说话,便再度开口打断她:“是青莲灵纹。你拿着你师尊的信做什么?”
喻湛虚似乎觉得那东西烫手,拂袖一扔,随手甩在沈芙心身上:“……她让我捎带给你的。”
那封不染尘埃的信从沈芙心胸前滑到地上,她有法术不用,偏偏俯身亲手去捡,于是背上的伤口再度迸裂,透过白衣红得扎痛了喻湛虚的双眼。
她一把将沈芙心拂开,替她将信捡起来:“我当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值得你作践你自己?”
沈芙心没有伸手去接。
她站在晦暗处,眸色闪动,望向喻湛虚:“我伤重得厉害,不好再动情绪,若是师尊是写信来斥责我怎么办?
“喻湛虚,你拆了念与我听吧。”
这一路上喻湛虚早就对信的内容心痒难耐,赵览萤最厌烦沈芙心不假,她平日都看在眼里,今日竟然主动传信。
为此喻湛虚总有些不安,而沈芙心此言正中她下怀,仓促间,她错过了眼前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恶意。
这是与前世不同的第一条歧路。
沈芙心饶有兴趣地盯着胆敢觊觎师娘却无胆带她离开的喻湛虚,仔细鉴赏每一个细节,视线从她修长的十指辗转到开始微微发起抖的信纸,再挪到她骤然变得苍白的面色上。
透过薄薄的信纸,沈芙心看见纸上熟悉的那滴心头血。
恨意被旁人的痛苦冲淡,她久违地感受到痛快。
“信里写了些什么?”沈芙心从椅上支起身,作势要看,“你怎么不念?”
喻湛虚一言不发,信纸的边缘被她的指节扯得发皱,险些裂开。过了几瞬,她丢下那纸,头也不回,几乎仓皇地撞开一直讷讷守在门前的少年,飞速离开了。
结契书轻飘飘落在地上,被沈芙心一路拖行爬来的血水染脏,这回没人替她捡了。
她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地上的白纸墨字,还有那滴明晃晃昭示主权的心头血,近乎天真地哼起曲调欢快的古曲。歌声之下,那张弄脏了的结契书被她施法飘至半空,沈芙心欣赏了半晌,一股巨力骤然袭来,将契书揉皱成小小一团。
她弹指再度施了个小法诀,信纸腾地烧起来,除却赵览萤那滴心头血,其余部分被她烧得渣也不剩。
她将那点血色纸片收入芥子袋中,一切作罢,沈芙心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桌上珍重放着的玉色长剑。
神剑锋锐,却不肯为她脱鞘铮鸣。仙子悲悯,可悲悯的对象从来不是她沈芙心。
既然如此,这一世,这剑,这人,还有这不如她意的命——
她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