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再醒来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他睁开眼,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蓝色的隔帘。
很安静,听不到走廊上的声音,房门应该是关着的。
另一侧的百叶窗也关着,塑料页片被阳光染成了橙红色。墙上的挂钟接近指向6时,已经是傍晚了。
林庭语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什么过分不适的感觉。他扶着边栏坐起来,将蓬松的羽绒枕垫在腰背后面。
——在枕头拿起的瞬间,几片蓝色的花瓣散落下去。
它们安安静静地躺在雪白床单的褶皱里。圆润,小巧,还没有干枯,捏起来柔软湿润,再松开时指尖都染上了淡淡的色泽。
林庭语沉默了一下。
他正准备按铃叫人,隔帘后忽然冒出来一个身姿纤细的女孩子。她还穿着昨晚那身运动服,头发乱糟糟的蓬成一团,好像能从里面钻出几只小鸟。
“大、诶、大哥让我来守着你。”
日野纳蒂亚挠了挠那头乱发,拿脚从旁边随便勾了个小方凳,半蹲半坐地窝在床边,只露出个脑袋。
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看起来还是很困倦。被赤井秀一强制睡眠的那点时间,还是抵不过熬夜的消耗吧。
林庭语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问道:“琴酒回去了?”
“没,大哥在外面跟松田吵架。”日野纳蒂亚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会应该已经开始动手了吧。”
林庭语:“……”
他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问:“苏格兰呢?”
“去拿检验结果单了。”日野纳蒂亚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你做了十几样检查,全部拿到手,再送去医生那里复查,也要花点时间的。”
然后她丝滑地主动补充起情况说明:“波本倒是想进来,被大哥丢出去了,萨马罗利也一样。朗姆大人让我转达问候,大哥回复了一个‘滚’。还有谁的事想知道吗?哦对,阿卡伊,不过他没有出现。”
“没有了。”林庭语摇摇头,“我只是有点奇怪——”
他缓缓垂下双眼,安静片刻,然后笑了一声。
“原本我以为,来的会是日野驱才对。”
少女的表情凝固了。
“不是吗?你的这个‘父亲’——他的行动也太惹眼了吧。每次出场,都带着任务,好像只是旁观,却又在关键时刻推我往另一条岔路走。”
有时候来得很早,比如把降谷零带到人鱼岛的悬崖上。有时候却来得太晚,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强行终结一切,比如在杯户饭店里对他射击,又比如在港岛的山坡上,从琴酒手里抢下装着他的行李箱。
那奇奇怪怪的念叨——
“刚刚这段好像还行,有关键人物,也有矛盾冲突。可以试着回退一个时间点介入……唉地图大就是麻烦,从头重跑一遍得跑到明天了。”
这番“好像还行”的评语,如果出现在一本小说或者一部电影下,就是典型的剧情质量评价模板了。
林庭语有些想笑。
如果日野驱在等一段合适的剧情——由指定的角色,在指定地点演绎的剧情,有起承转合的完美结构,也有预先设定的路线方向。
那么,谁来评判这些剧情,是否足够精彩呢?
“我在接近宫野艾莲娜的诊所时转了方向,没有遇见降谷零。这导致他无法合理获得宫野诊所被入侵的情报,也就不能参与到后续的剧情里。于是这一段被切掉了。
“我在救下J369以后,没有回原定的安全屋,而是跟琴酒一起去任务现场。但萩原研二需要我的治疗,为后续进入组织,成为萨马罗利做铺垫。所以我失去意识,从头再来。
“我在港岛的山上,要被琴酒打开箱子时,日野驱也跳了出来——因为那时候我还不能跟琴酒离开港岛,对吗?‘好好待在该待的地方’,是这样说的吧。
“其实我原本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但你闯进酒吧的时机,太凑巧了。琴酒原本给你安排了别的任务,就不会再让你跟进上午的交易。他更不会跟你报备行程,你怎么一醒来就知道去那间酒吧找他呢?而且既然那么急,打个电话更快吧。
“以及——”
林庭语的声音被一声叹息打断了。
日野纳蒂亚还窝在原地,目光好像在望着虚空。过了一会,她双肩耷拉下来,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屏蔽机制怎么又漏啦。这些话……哎呀,什么不能离开地图之类的,你应该听不懂才对。好烦,又要立单核查了,风控干什么吃的在。”
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她眼睛却亮得惊人,刚才那种疲惫都一扫而空,像是发现了巨大的宝藏。
林庭语品味了一番这些新的名词:“风控?”
“算啦算啦,谁让你是我负责的呢——”
少女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原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托着腮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而且就是这样才对味吧。要是被轻松哄骗过去,还叫沉案最强金手指吗?反正你这段马上就要被封了,重置前再跟你说说话好啦。”
她张开双臂,兴致勃勃地说:“我跟你讲,我最近拿了超——大的一笔奖金,能把我喜欢的汪酱领回家了!我还订了你的新周边哦,礼服柄赛高!”
林庭语:“……?”
“全世界的资本家都该吊路灯!你都不知道我连续加班加了多久,总算能喘口气的时候连桌上的仙人掌都死了。迟早我跑路了一定要给这破老板搞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