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别说,再过个十几年这状还真能告上。
这样想着,林庭语还是多问了一句:“炸药没埋引信吧。”
“想什么呢,当然埋了。放心,知道你不会游泳,船头给你留了救生圈的。”
………………
林庭语闭上了眼睛。
那位已经安息的父亲——您到底拜托了个什么样的人来照顾小孩啊,就没有稍微调查一下对方是不是个人吗。
他实在不想继续跟聂展青说话,总感觉自己的理智会在十分钟内消耗殆尽。但在聂展青把他领到走廊最末端的一间房门前时,林庭语还是不得不开了口:“我需要做什么?”
“履行你的社交义务。以及——”聂展青推开了门,“活下去。”
暴露在林庭语眼中的,是十几个正对着他的,黑洞洞的枪口。
……
林庭语重新睁开眼时听到了成片的雨声。过了几秒钟,视界才渐渐清晰起来:陈旧掉皮的天花板,简单的家具,装在狭窄的一居室里——
是陆阳那间平平无奇的小公寓。
刚才那又是什么怪梦啊。
林庭语揉着额头,攀住沙发背慢慢地坐起来。中弹的冲击感似乎跟着这具身体一直传导过来了,到现在胸腹部还在隐隐作痛,腿脚也发酸发软,好像动作略大一点就要倒下。
……聂展青这是什么玩法。
照理说,林庭语在那个公厕里变成一条蛇被熏晕,现在再醒来就应该要回到大学生林庭语的身体里——现在确实回到这里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途插进了那一段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记忆。
而且,即使有记忆的残留影响,也不应该出现持续这么久的躯体症状才对。
林庭语好不容易把自己靠坐在沙发上,有些艰难地挪动双腿,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分针从4慢慢划过了5。时针倒是没有移动多少,只堪堪指到了8而已——贝尔摩得走的时候好像是6或者7吧。
林庭语缓了一会儿,尝试着站起来——立刻眼前一黑,不得不重新坐回去,慢慢平复那骤然失速的心跳。
……这几乎像是他十五岁的那场梦境里,刚从组织的实验基地病床上起来时的感觉了。即使只是普通地小跑两步,身体也好像要立刻崩溃一样。
但是,按理说,他作为小林教授——曾经的杜凌酒时,被松田阵平拖着跑下楼再穿过长长的下水道,也没有这么疲劳。为什么现在,甚至已经算是新生了之后,又突然回到了那种状态?
是因为他擅自结束了先前的梦境,回到这里吗?之前那一次也是,中途离开梦境来到现实后,再回去时就掉进了组织的实验室,变得虚弱起来了。
难道是什么惩罚机制吗?
林庭语又是按了按额角。
他渐渐地回想起之前的事了。因为贝尔摩得突然出现,他临时把小林教授叫出来,替代自己,把贝尔摩得应付走了。然后因为一些意外,小林教授突然摔倒,碰到了作为蛇的他,于是场景就切换到了黑麦的车上——
那个意外是,贝尔摩得刚走没多久,又来了人敲门。
。
那个人还在外面吗?
林庭语听着窗外一阵急似一阵的风雨声,沉默了一下。
假设对方是组织成员,过了将近两个小时,早就应该失去耐心,破门而入了。要是其他认识的人,敲门发现没有回音,大概也早就走了——不过更有可能是因为从窗口看见他躺在沙发上,还盖着毯子,以为他在睡觉,就体贴地放他自己继续休息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开门看看吧。或许对方留了言呢。
林庭语慢慢站起来。好在他当病号的经验实在丰富,现在也算得上轻车熟路,很快就跟自己的身体和解了。
他尽可能放缓脚步,走向玄关,很轻地拧动把手——
门口站着一个人。
林庭语怔了一下。
那个人很高,堵在门口像一座无法绕开的碑石。但是垂着头,浅色短发紧紧贴在面颊上,衣服也湿透了,在寒凉雨丝中微微颤抖着,整个人显出一股伶仃的气息。
像一只找不到主人的大猫,只能任由雨水打湿了本应蓬松华美的皮毛。
雨水沿着他的额角流下来,路过垂着的眼睛,又划过绷紧的嘴角——像是在忍耐什么汹涌反复的冲动,竭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住这种并不自然的表情。
林庭语张了张口,还没有说话,那双眼睛就抬了起来。有些茫然,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光芒,极为复杂,无法分辨出其中的情绪。
一只手也抬了起来,向前伸出,几次停下,又几次继续——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风雨从他身周卷袭而来。
“听说有人骚扰你呢,林君——为什么不跟我说?我姑且也算是个准侦探吧,这种糟糕的家伙可不能轻易放过。”
安室透掸了掸衣袖上的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