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得您的身边没有黏着其他闲杂人等呢。我还以为您在这种深更半夜突然把我叫来,是想跟我分享什么不太美妙的事后感想——或者觉得只有一个人还是太无聊了,加我一个会更好?”
波本反手把门的安全锁扣上,然后快步向窗前走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摇摇曳曳的月光洒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它们无声无息地陷入细密的绒毯,又轻盈地快速升起,像一只惯于在夜间行动的大型猫科动物在活动肢体。
他一边走一边松开领结,扯下袖扣,光芒闪烁的镶钻饰物被他像对待廉价垃圾一样随手扔到一边。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也从他身侧滑落,带着不知道从哪件昂贵礼服长裙上染的熏人香气,被皮鞋毫不留情地踏过去。
精心造型的金发在这时已经有些微微的散乱,像是在夜风中策马狂奔过,临到终点的小屋时,才想起来对着溪水仓促梳理一下。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衬衫的领口也已经被解开,松松垮垮地垂下来——甜蜜的酒气氤氲在月光里,笼罩着瞬间交融的人影。
“真是的。”在气流断续的间隙,是抱怨一样的呢喃,“就发一句那样敷衍的命令,‘来见我’……要是我没有看到邮件,您是会继续等我呢,还是改叫其他人?”
虽然这样说着,身体姿态却完全没有显露出一分要让其他人加入的意思。一手撑在座椅后,一膝卡进了无法移动的瘦长双腿,技巧性地、富有节奏地摩擦着,轻易煽动起手里腰肢的颤动——然后那只手被按住了。
杜凌酒抬头望他,眼神很平静:“我没有发邮件叫你来。”
波本怔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掉陷阱了,下意识地伸手到腰后摸枪——同时知道他那个邮箱地址,和平日里杜凌酒会用来召唤他的另一个,还能掌握他们两人的动向,知道他只要看到这条信息就无论如何也会赶来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多。碰巧,每一个都和他不那么对付。
虽然这些不对付里,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着落在他怀里的这个人身上。
杜凌酒摇了摇头:“不是他们做的。”
波本顿时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容:“您可真是信得过他们。”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主要是因为我知道,这应该是谁做的。”
杜凌酒看了看墙角的座钟。黄铜的大摆在他的视线里,反复晃荡了几遍,然后,骤然坠落——
当——
沉重的钟声,和被突然从外面打开的客房门,一同重重砸在了房间里!
几乎就在同时,波本已经飞快拔枪,子弹眨眼间洞穿了第一个闯进来的人。那是一个穿着酒店清洁工服装的男人,眉心出现了一个黝黑的灼坑,却没有如同预料中的一样迸射出鲜血。
他只是稍微晃了晃,就机械地转过头,无机质的眼珠锁定了窗边的两人。
“……什么东西。”
波本皱了皱眉,转身抽起旁边的一张实木座椅,抢上前几步挡住杜凌酒,毫不犹豫地抡了过去。木椅挟裹起凌厉的风声,直接把正要走过来的那个男人砸到了不远处的墙角上。
物理清除还是比子弹有用一点。那个男人被数十公斤重的座椅压在底下,四肢抽了几抽,不动了。
但这只是开始。
波本敏捷地一侧头避开拳风,顺势转身回手一肘重击身后人的右腹。那是人体的肝脏部位,周围有着丰富的末梢神经,被这样凶狠地一砸,即使是最训练有素的格斗家也会在瞬间被剧痛击溃。
但奇怪的是,吃了一记这样致命攻击的另一个人,只是被冲击力带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就又扑上来,僵硬的面容上毫无变化——波本不得不抬臂抱架格挡,然后觑中间隙,再是一拳击中了对方的咽喉。
他余光瞥见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穿着同样的制服,正从走廊外涌进,心知情势危急,下手一点没有留力,即使是木条也要被这一拳打折。指节上传来的反馈告诉他这一击十分成功,甚至终于让这个难缠的家伙仰面倒地——
糟糕。
波本侧身用力一踹,把刚要从门外进来的两三个人一起踢了出去,然后飞快地抬起房门推上去,用力一拖旁边的衣柜——近两米高的沉重木柜猛然倒下,压住了他身前那个又要从地上挣扎起来的人,也暂时卡住了还在被砰砰撞响的房门。
波本无暇顾及这些,跳过衣柜就冲到窗前:“我们赶紧从侧门——”
然后他就意识到不行。这间套房的侧门连着的其实是另一个相同的房间,而那间房同样也只有一个出口——朝向不知道有多少这种钢筋铁骨的家伙的走廊。
杜凌酒果然摇了摇头。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走吧。”
波本磨了磨后槽牙,反而露出了一个甜蜜得仿佛浸泡在酒液里一样的笑容:“您不会以为,我都被那样一封邮件叫到这里来了,还能置身事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