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的座位被放平了,他被放倒在座位上。
然后是扔到后排的一件衣服。
赤井秀一整个人俯下来,一条手臂撑在他头边。
巷子远离主干道,两侧没有路灯,车里的灯熄着,狭小的空间外是片安静的无人之地。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高悬的月亮,男人坚硬的轮廓,背光处暗色的长发,还有那双墨绿的眼睛。
他想到另一个人。
他衬衫的第二颗扣子被解开了,赤井秀一的手指抵在他裸露出来的脖颈皮肤上,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露出笑容:“有人说过我和琴酒很像。”
林庭语的喉咙滚出一声笑。
他笑得很轻,气流却在狭小的距离里快速地流动了一个来回。赤井秀一不知是否理解了他的笑声,低下头,在那片皮肤上咬了一下。
林庭语好像想要避开。
“你现在很好看。”赤井秀一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挑开胸前的下一颗纽扣,“琴酒也看到过吗?”
“啊。”
林庭语用一个音节接过这个话题,一双眼睛平静地看着赤井秀一,视线从胸口开始往上,到嘴唇,鼻子,最后是眼睛。
不是观察,他只是在看。
然后林庭语微微眯起眼,快速地又笑了一下:“比这更多。”
赤井秀一的表情消失了一秒。
他看见非常微小、转瞬即逝的笑意,从被些许捂热的白瓷瓶上飞快地掠过,月色下林庭语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却被轻缓的回答染出暧昧的瑰丽色泽。
被他咬过的地方,几近透明的绯红色已经显了出来。
他在很多地方说过“我不介意一起”之类的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不存在实现的可能性,因为不可能才说得毫无顾忌,林庭语看起来很介意、也完全不想要那种事情。
但他现在有点后悔了。
就算只是想象,如果这只白瓷瓶要被谁捂热的话——
“是吗?”赤井秀一说,“我应该比他更有情趣吧?”
“有情趣的男人不需要在这种时候提别人的名字。”林庭语说。
赤井秀一低笑了一声。
这件事发生得理所当然——你情我愿,气氛刚好,他接受林庭语的请求,和一部分的信任,而林庭语愿意在离别之前同意他无伤大雅的邀请,何况这也不是谁会吃亏的事。
他脚下是日本的平底,却微妙地有了一种身处半空的漂浮感。
不过——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就像他不知道杜凌酒和琴酒私底下到底是什么关系,林庭语的态度暧昧不清,每次提起都不置可否地搪塞回来,摆足姿态任君想象,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林庭语的身上他看不透的秘密,和无法消解的不确定性。
仿佛一件需要拆开一层层包装的华丽礼物,繁复,费劲,还可能被划伤手指,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值得他这么做。
现在他已经更进一步了,不是吗?
“唔……”
林庭语的手指在无意识间抓住了他的前襟,然后和扬起的脖颈一起收紧。
他终于尝到了杜凌酒的味道。
葡萄酒的气味,不甜不腻,厚重处透出药草的微苦口感。在他浅尝着品饮的时候,平静的液体表面开始震颤起来。
赤井秀一用了点力。杜凌酒的眼镜被他用手指勾走、丢到一边,茶色眼睛失去了屏障的保护,在晃动的酒液中微微地眯起,总是缺乏血色的嘴唇被捂热了,又被他逼出模糊的鼻音。
冰块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开始融化,酒杯壁挂上一层雾面。
他觉得很满足,不同于身体感官得到什么信号,而像是一团他期待已久的口腹之欲,被侵入毛孔的酒气揉开了,直白地在他脑内刺激出过量的多巴胺。
味道甚至比他想象的更好。
明明是度数不高的味美思,他却觉得有点醉了。
赤井秀一伸出手,林庭语下意识要侧头,那只手已经先一步摸到被染红的眼角。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点湿润。
但那颗水滴下的皮肤却很干燥,没有镜片的隐藏,不管是看起来还是摸起来都好像很脆弱。黑色的睫毛迅速地抖了几下,轻轻地牵动他指腹下的皮肤。林庭语看着他,近视的眼睛看起来有点迷茫。
就像无数个存在于他记忆里的林庭语——年轻的,更有活力、或者虚弱的,还有更加冰冷的,映在多边形的酒杯边缘,散发出相似的酒精气味。
还有现在的这一个。
他觉得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