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从窗那里出来。”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等等。”萩原研二睁大了眼睛,“你是刚从林酱公寓里出来吗?”
松田阵平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后脑翻起来的卷发:“嗯。”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在床上——准确地说,是趴在林庭语身上,脸半埋在对方的颈窝里——顿时各种混乱思绪都一扫而空,抄起外套就从窗台跳了出去。
……虽然,但是完全没想到要怎么面对那张脸。
容器。
或者说,那个“杜凌酒”的一部分,甚至存储着所有“杜凌酒”——所有林庭语的记忆,经历过无数次毁灭与重生,现在以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杜凌酒并没有说谎,那么这个林庭语——松田阵平不想用那个拗口的外文名字称呼——的出现,意味着所有的,存在于所有人记忆中的杜凌酒都已经消失了。继承了所有杜凌酒意志而存活下来的,只有这个林庭语。
就连港岛的那个,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纯粹而又未曾开始的林庭语,或许此刻也正在这具身体里沉睡。
……但或许,有其他松田阵平不认识、也不知道的林庭语,同样在那里沉睡着。就像杜凌酒说的那样,另外还有一个“卡登席德”。松田阵平从未听说这个代号被授予过其他人,在他所知的范围里也没有其他组织用过这样的代号。
毫无疑问那个“卡登席德”正是他自己。
是另一个,松田阵平所不知道的自己。
杜凌酒本人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松田阵平在对话过程中一直盯着对面那张表情寡淡的脸。说到那个“卡登席德”的时候,杜凌酒的眼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们关系很好。
松田阵平直觉不能问这种关系是什么,莫大的危机感在他一开始设想这种场景时,就开始袭击他的神经——总感觉听到的会是什么完全不能承受的回答。
他在楼下停了一会,刚刚镇定下来的脑子又开始乱糟糟地吵架。好像有一万只麻雀在里面对骂,闹哄哄地根本静不下心。
就在这时,头顶上的窗户传来重重的一声响,被风拍到了墙上。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然后听到了屋内传来的脚步声——
“他被贝尔摩得发现了。”松田阵平没好气地把萩原研二越来越用力的爪子挪开,“我过来看一眼情况。”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怎么会?她不是早就被零组找借口禁止入境了吗?”
“她不同肤色和性别的护照至少有一打,禁不过来。”松田阵平抖了抖烟灰,“你最近也不要在这附近乱晃了,避避风头。在易容变装上,那女人才是行家,你出门买包烟都可能是从她手里拿到的。小心被她盯梢的时候抓到。”
“……可恶。”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指尖上不太明显的边界感让他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许多,“我今晚找个理由去江古田一趟,看看能不能升级一下这套装备。小降谷知道吗?或者我去给小诸伏塞张广告传单?”
“联系不上他。”松田阵平摇了摇头,“他们那边——他和苏格兰都被叫走了,目前应该在某个基地里封闭着。最近听说有一个重磅任务,行动组全员出动,连琴酒都被提前结束休假了。”
“大场面……难道贝尔摩得也是因为这件事被叫过来的?”
“还不知道。伏特加说晚点给我发需求,等我拿到消息再告诉你。”
萩原研二嘶了一声,然后在转角跟幼驯染好友分开两路走了。即将离开这个街区时,他犹豫再三,还是拐进了一家开在路边的牛丼店,装着掏出手机拍摄墙上的菜单,指尖飞快弹跳着发出了一封邮件。
数个街区外的帝丹小学。
正在一脸惊喜地称赞着小学生图画作业的女老师感到了口袋里的震动。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一沉,然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你们先继续练习——老师去看看仓库还有没有黑色的颜料,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哦!”
她用哄小孩的可爱音调对学生们交代了注意事项,然后从教室后门出去,轻手轻脚带上了门扉,迅速转到了楼梯拐角,这才冷下脸,拨出了一个没有保存的电话号码。
“你是谁?”
电话那边是一个青年男声,语调中带着些许嘲讽般的笑意:“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我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杀了朗姆,为阿曼达·休斯,和你一直保存着的那枚棋子报仇。如果你没有兴趣,就现在挂断电话。”
“你要什么?”女老师一针见血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朗姆派来的鱼饵?”
“我要你后天上午带着你的枪,去一个地方,杀一个人。那个人死了以后,我会告诉你,朗姆即将在某月某日某时出现在某个地方。至于我是不是鱼饵这种无聊的东西……我有一个名字,相信你一定听过。”
对方的笑意愈发明显,直到电话挂断,仍然在女老师耳畔萦绕不止。
“——大家叫我曙雀。对朗姆来说,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名字,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