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铃音也在黑暗的地下隧道里响了起来。
是一段悠扬的纯音乐,长笛吹出舒缓的旋律,间或跳跃着叮铃叮铃的声音。没有明显的主题,如同随想一般轻盈,让人回忆起夏夜的蝶翼,翩翩拂过坠满了一整道廊桥的玻璃风铃,吉祥的字句在晶莹光晕里闪闪烁烁。
林庭语睁开了眼睛。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适应了这个过分黑暗的环境,然后发现自己靠在一面又硬又凉的水泥壁上,从脊椎到肩膀的骨头都硌得生疼,小腿也在发酸。
……这里是什么地方?
和墙壁一样的潮湿的水腥气从前方的水沟里冒出来。林庭语按了按额头,伸手进口袋按住了还在播放着闹铃音的手机,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
……头好疼。
这个动作就已经让林庭语眼前一黑。他不得不花了一点时间,闭上眼睛稳定自己的状况,然后才重新开眼打量周围。
这里实在太黑了,向哪都只能看到一点模糊不清的轮廓。林庭语小心地扶着墙,试探着往前走去,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拐弯。
逐渐苏醒的理智也终于搞清楚了他的处境。
这里多半是什么下水道的深处,味道不算太差,大概是雨水渠,可以说是万幸。但到底是什么人把他弄到了这里来?是之前那个绑架犯的同伙吗——嘶,头痛。
林庭语醒来以后到现在没有听到任何其他的声音。而且他刚刚的闹铃声那么响,如果有看守,早就被惊动了。所以,不管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现在估计都已经走了很久。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不意外地发现没有信号,地底深处可没有通信基站。
看起来只能自力更生逃出去了。
林庭语正在想着,忽然脚下一个打滑。他及时扶住墙壁站稳,才免于一脚踩空掉下集水沟里去。
……太危险了。
得找点什么东西照明。
手机自然是带着电筒功能的,但是手机自带的电筒亮度太强,搞不好会引来别人。而且林庭语从早上出门到现在都没给手机充电,现在所剩的电量已经不足40%,用起来总是有点下不了手——也不知道这条隧道有多长,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林庭语不抱希望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他又不是松田阵平,口袋里好像装了一整个工具箱,反正电筒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有的——咦。
他怔了一下,从口袋摸出来一个方形的金属块。很小,上面有个活动的按扣,需要用一点力气才能压下去——然后哧的一声,一道小小的火苗从金属块上冒了出来。
……打火机?
林庭语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一个打火机,也不知道认识的人里谁可能有。他身边唯一抽烟的是聂展青,但聂展青一般会用笔形点火器或者雪茄专用火柴,没有用过这样的打火机。
而且这个打火机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年头了。外壳被摩挲得十分光润,显见主人经常使用,但是金属壳上有好几道明显的刮痕,一角还有碰撞的痕迹,似乎曾经掉到坚硬的地上,有点可惜。
不管是谁的打火机,既然出现在了他的口袋里,就暂且借用一下吧。
林庭语举着那点小小的火苗在前面探路,有了光亮以后他的速度加快了不少。空荡荡的隧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有点惊悚——林庭语不由得放轻了动作,贴着隧道边弯腰往前走。
把他带到这里的人实在太奇怪了。说像绑架吧,这次林庭语并没有感觉到身体哪里有不适,也没有被捆绑起来,没有看守,甚至连手机都好好地待在身上。虽说地下隧道里没有信号,但沿着这里不停往外走,总能找到一处通往地上的路,到时候再求救也不难。
如果绑架他的人只是为了拖他这一点逃生的时间,那这事做得可不太经济。短短一天之内,林庭语先后被不明人士抓走两次,聂展青一定会大发雷霆,不择手段地打击报复——想想那个场面就有点头痛。
而且林庭语记得自己原本是在家里的书房看书。惯用的(意味着被审查过的)书店每隔一段时间会给他送新书上门,林庭语原本也只是躲到书房里不想加入客厅那两个人的纠纷,并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书,就随手从最近的书堆上拿了一本。
……然后就睡着了。大概是吧。反正想不起来那本书写的什么了。
再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
林庭语实在想不到,谁能越过在客厅火花四溅的松田阵平和赤井秀一,瞒天过海把他从书房里偷渡出来。而且也没有做什么,就把他丢在这里完事了。
这个打火机,会是某种留言吗?一些比较有仪式感的连环凶手,也喜欢在案发现场放点精心设计的专属标志物——不过这个显然是私人惯用物品的打火机,作为标志物,也未免太不合适了。
林庭语一边在心里想着各种可能,一边向右拐了个弯。
慢着。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火苗无声无息地灭掉了。
从亮到暗眼睛一时间适应不了,但黑洞洞的隧道里也没有太多需要他看的东西——前方的道口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林庭语慢慢地扶上身侧的墙壁,往后尽可能轻地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