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林庭语平静地说,“你们都有谁进来了?除了你和琴酒——你的身份不能牵涉进这些事,所以把装备带进来的是琴酒?他走的是聂展青的线吧,组织的主要成员之前都被聂展青挂了入境黑名单,想绕过聂展青的耳目进入港岛是不可能的。”
……这是在说什么。
“你们的人布置在什么地方?准备攻击哪些目标?反正现在事情已经开始了,稍微透露一下也不会影响什么——还是说后续有更大的计划?”
林庭语顿了一下,正要继续发问,突然被严严实实地抱住了。他心里生出来一点恼火,同样的招数还想用第二次吗——绝无可能了。
如果还是曾经那个蜗居港岛的年轻教授,大概会被这种攻势弄得手足无措吧。但现在,留在这间房子里的,是经历过风浪起伏,也在黑暗中停驻多年的杜凌酒。
就算对方把头埋在他颈间,不跟他眼神接触,用一些别的手段也不是不能实现临时的控制。声调语气、肢体暗示,以及现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都足以造成压力,动摇精神。
但是他想给出最后一次机会。他向来都对俘虏十分宽容,每个踏进他织就的捕网里的人,如果足够坦诚,就会得以逃生。
“你——”
“跟我无关。”松田阵平的声音很闷。
林庭语怔了一下。
“我知道你大概不太相信,也不知道怎么能让你信。我确实不知道你们的警局会受到袭击——也不清楚琴酒有什么任务。”
紧挨着的胸口传来深深的起伏,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沉。
“我现在可以当着你的面发信息问他,但他估计不会回复。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的了……所以——”
所以什么?
松田阵平放开他,站起来。映着明明灭灭的枪弹亮光,那张熟悉的脸一时也有些陌生。
“既然你知道琴酒——‘卡登席德’,我在那个组织的代号。”
林庭语沉默了。
他自然知道这个代号,组织“装瓶计划”的初代酒瓶之一,甚至有可能是最成功的一个。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那个声名远播,昭昭如中天之日的明星警官,会是黑暗组织的一员。
但松田阵平在这个时候坦白,就像是索性放弃了今后光明人生的一切可能。如果林庭语把这件事告诉聂展青,聂展青再利用警界的人脉提醒东都警视厅——以聂展青这种敌视的态度,相当顺理成章——那么失去价值的“酒瓶”,就只能彻底陷入黑暗,成为一只真正的,食肉饮血的乌鸦。
松田阵平会想要这样的人生吗?
不可能的吧。杜凌酒曾经有次听伏特加无意中提起过,说卡登席德有个在组织外的情人,所以平时总是游离在外,一副恨不能跟组织划清界限的样子。不过卡登席德是前代朗姆留下的资深成员,东都警视厅的身份也相当有用,而且虽然干活敷衍但至少没有推脱,总比其他叫了也找借口不来的好多了,所以在组织内的地位仍然十分稳固。
组织内没有任何人——甚至连波本都不知道那个情人的身份,这就已经是很明显的信号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在组织内,卡登席德可能根本就不会留在那里。
“……为什么要告诉我?”林庭语最后问道。
“因为你想知道。”松田阵平回答,“这就是我的真实身份,和我说的其他话一样,都是真的。”
他绕开地上的碎渣,瞄了已经大敞的窗口一眼,然后伏身向外移动。
“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而且我确实是为了你才来到这里的。会保护你也是真的,不靠催眠我也会做到——”
松田阵平一口气说了出来。早该这么做了。拿出男人的担当来,好好地说清楚——这是班长说的吧?不愧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有老婆的,就是看得透彻。
如果他当年在港岛第一次见到林庭语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小小的隐瞒只会滚雪球,直至变成席卷山岗的崩塌灾难。
原来这场超现实的经历,是为了弥补这样的遗憾啊——可惜现在说了这样的话,就从“疑犯”变成“案犯”了吧。失望透顶的林庭语会把他驱逐出境吗?还是让他锒铛入狱?如果只是普通的拘留,倒也不是不能先脱逃出去再另做打算,撬个手铐或者门锁不难。
反正在那件事发生前他是不会离开港岛的。如果卡登席德已经是出身决定,至少林庭语可以不用变成杜凌酒——
“你们出来的会议室另一侧,有个内部电梯可以到地下停车场。”
松田阵平从门口观察的动作顿住了。他突然有点不敢回头看,但脚步声跟到了他的身后。
“既然你和这件事无关,就快点离开这里吧。”林庭语的声音很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