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紫罗兰色的眼睛落了下来。
带着惯常的笑,和明晃晃流露出来的,某些不够体贴也不够从容的,其他的意味。
那么——
“要再试一下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林庭语的手已经放了下去。他的询问只是程序性的。在过往的相处里,萩原研二从来没有直接表示过拒绝,即使偶尔装作不满地哼哼唧唧几下,也是亲昵的意思更多。
但是这一次,他的手被挡住了。
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完全的同意和信任是一切引导和训练的基础。于是林庭语停下动作,等待对方做出解释或是要求停止。
然后他等到了一个有些试探的,小小的声音:“如果表现好的话,我可以拥有奖励吗?”
近在咫尺的深茶色眼睛闪烁了一下:“我要是说不呢?”
紫色宝石般透亮的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绪,虽然多少有些遗憾,但萩原研二只是照常笑了笑:“唔……那就没有好啦。”
他收回手,重新躺回床上,摆出温驯的服从姿态。
有——当然好,但他不是为了奖励才在这里,做这些事的。
从始至终都是林庭语在帮他——医生大人本来就没有任何理由迁就他的索取。
萩原研二在心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注视着那只手重新落下来。
“那我就继续了。”
这是——右手的食指。
他们的车还在山间的公路上驰骋,过分瘦削的身体还窝在萩原研二的怀里。修剪过只剩一点的指甲,隔着薄薄的衣料落在他身上。
首先是一道横线。
这一刻,萩原研二几乎是立即想起了那七个折磨又甜美的夜晚。
手指按在衣服上的痕迹很快就消失了。但这个过分复杂的,若非事先经过训练,绝难辨认的字,和属于林庭语指尖的触觉永远地留下了——就像曾经的每一次书写之后。
在遇见林庭语之前,萩原研二每一个难耐夜晚的开始,多半是一个人的声音。
他无法辨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也听不清那个人在说什么,嗡嗡的响声像蚊群振翅,每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就会响起。
然后是第二个人……更多的人。
那些声音逐渐变得杂乱,但清晰可辨了。一些说着要他服从,严厉的高声的斥责,还有一些说要帮助他解脱,温柔地责备他怎么不听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些话,但被挤压到角落里的理智又告诉他,那些言语并没有发生过。
声音逐渐变得更频繁了。只要他放松下来,他们就会在他脑子里说话,如影随形地捕住他。
直到他手心被放入了一枚冰凉的、透明的指环。
然后他接受了第一次治疗。
“所以我要做的,是接受医生大人你的暗示吗?”
萩原研二躺在床上,尝试着动了一下被固定在头顶上方的手腕,感到一阵不太舒服的任人宰割感。任何人被迫躺低,张开四肢,暴露出脆弱的腹部,接受别人居高临下的审视,都会有同样的不适。
换一个人来掌控他的大脑……就算这个人似乎是个好人,也是真的想要帮他的样子,怎么想也还是有点不妙。
但萩原研二仍然轻松地笑着:“用你的声音,替换掉他们的声音……啊,想想还挺令人向往的呢。”
不过,第二次治疗时他已经能够迅速配合进入状态了——放松后的过程他并不太记得,只是他再一次感到了久违的安逸,在被带来这片大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安心地休息过了——总之在结束催眠治疗之后,时间比第一次完成提早了很多。
林庭语看了看墙上的钟,语调柔和:“来做一个能帮助你集中注意力的练习吧,可以排除掉那些你不想听的声音。”
萩原研二的手还被铐在床头。和昨夜如同拼死挣扎过一样的疲惫感不同,这一次他的手腕并没有什么酸痛的感觉。
林庭语俯下身来,深茶色的眼睛里满映着他的脸。
“接下来我会用手比划一些字,集中注意力,然后告诉我,是什么。”
萩原研二第一反应以为对方是要在空气里比划字,正想说这也太简单了,是把我当小孩子哄了吗,哈哈哈——但林庭语的手指紧接着落到了他的胸口。
……嘶。
萩原研二偷偷把那些话都咽下去,从滚动的喉头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嗯。
手指开始移动了,落在出了一层薄汗的皮肤上,黏黏腻腻的,还有点痒。萩原研二下意识想要躲闪,头顶上的金属手铐却因为抖动和摩擦发出了一阵轻响。
他愣了一下,想起这是一场需要他配合的治疗活动,而不是玩闹。
——要集中注意力。
不照着做的话,医生会困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