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范围太广了吧。”陆阳难得地露出了感到棘手的表情,“全东都名字带Rin这个音的恐怕都不下十万,如果还不限于在东都,那就更难搞了。算了,我有空去问问他吧,说不定还有些什么比较具体的特征。”
“那他一定会很感谢你的。”诸伏景光微笑。
“好说好说,赶紧给他找到了,省得天天在阿庭旁边打转。”陆阳痛心疾首地看了林庭语一眼,“你也给我有点防备心啊,哪有刚认识就带回家过夜的。”
林庭语:“……”
林庭语面无表情:“刚认识就把我塞上他车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陆阳小声嘀咕:“那时候不是看起来还像个好人吗。”
林庭语:“……”
诸伏景光继续微笑:“……”
所以短短几天之内,就把自己的形象成功刷新到另一端了呢,安室先生。稍微检讨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陆阳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但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公寓管理员的喊声:“这是谁的车!这里不能停车,快点来挪走!不然我叫拖车了啊!”
“啊,糟!”陆阳立刻忘记了说教的事,匆匆忙忙地跑出门外去,“我先去车上,诸伏你也赶紧下来——是我的是我的,我马上就来世谷桑!”
“好的。”诸伏景光应道,“我这边也差不多了。”
他确实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比如把水果洗干净装盘,把垃圾分类装袋堆放在门边,并且顺手拎起了其中两袋,眼看就也要走了——林庭语出声叫住了他。
“请稍等一下。我能看看……那本结婚证吗?”
虽然这样问显得很不近人情,好像在怀疑对方造假,但林庭语反复考量,还是决定要亲眼确认一下这份证件。
诸伏景光说这只是个玩笑的结果,但如果林庭语——如果杜凌酒当年,不管是真的像诸伏景光说的那样,仅仅出于手术签字的需要也好,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进行了婚姻的登记,那么至少在签字的当时,一定是怀抱着郑重的心情。
他不可能会跟诸伏景光,以玩笑的方式进行这种牵涉颇多的关系认定。这样的一份文件,一旦流出去意味着什么,林庭语十分清楚,法律的束缚只是其中影响最小的一部分。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封存在他们之间,这份文件也意味着杜凌酒对诸伏景光给出了一个极为认真,独一无二,而且终生有效的承诺。
如果建立在这样的承诺的基础上,林庭语就需要重新考量对诸伏景光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像诸伏景光说的那样,“没什么关系”。
诸伏景光停在了门口。
他背对着林庭语,看不见表情。只是一瞬间突然凛冽起来的气息,如同温暖溪流骤然结成了坚冰。
“为什么想要看呢?那只是一张不重要的纸。”
冰层下传来微不可闻的隐约声音。
像是溺水的人,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呼救。
林庭语沉默片刻,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他微微后靠,在垫着靠枕的床头调整出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双手自然地交握在身前,略垂下眼。
“重要不重要,不是你说了算的。”林庭语轻声说,“我要看那份文件——那不是什么恰好同名的朋友吧?”
诸伏景光感到前所未有的动摇。
今天预报有雨,午后的阳光也不算灿烂。被远空之上层层叠叠的云幕反复过滤后的黯淡光芒,从窗口如雾气一般潜入,将不大的房间里蒙上了一层旧照片一样的昏黄。
坐在其间的,微微垂着头的那个人——
平静语调,和同样平静的眼神,直射过来,犹如穿过了光阴的间隙。
那一刻诸伏景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存在于林庭语身上的,那个早已埋葬在记忆中的影子。心上那条沉眠已久的小蛇突然动了一动,这一动就牵扯到整个被蛇身密密麻麻缠绕的心脏,勒紧了,生生疼到他回过神来。
他有些恍惚,又被闷痛撕扯着回到现实,无法彻底沉陷下去。
这不是同一个人。心底的声音这样说。你不能把杜凌酒的恩怨加诸他一无所知的幼弟,不能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杜凌酒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但如果杜凌酒真的能知道。
他会不会在某一个静谧的夜里,终于想起入梦来谴责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