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室里的通话仍在继续。
安室透站在房间里,垂下枪,用恭敬的语调说:“是的,我已经控制了目标,但他现在脑子似乎有点不清醒,可能不太适合问话——”话音未落他就一脚踩上匍匐在旁的中年男人,换来一声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清晰听到的痛呼,“我找到一些有关他妻子和女儿的情报,似乎是曙雀绑架了他的家人,要求他今天中午到杯户饭店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看起来他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请问我现在是否需要处理掉他呢?”
男人抖抖索索地说:“求、求你了……”
安室透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继续聆听电话:“……是,既然这样,就暂且再留他一下。您还有什么指示吗,朗姆大人?”
在某扇紧闭的门外,一只手悄悄放下了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
盒盖的中心,一枚像是装饰一样的红色圆珠,忽而开始闪烁起悠长的光。
一架轮椅在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中央徐徐向前行驶,来往客人都不免诧异地看这里一眼。
轮椅里的人不为所动地沐浴在周遭目光之中,黑色的三件套西服修剪出竹枝一样瘦削而笔直的腰身,就连衣领上露出的那一截苍白颈项,也显得像是为了托起经霜的翠叶,而绝无动摇地保持着直立的姿态。
走在轮椅旁的年轻人穿着同样款式的灰色西服套装。他一只手虚虚扶在轮椅的靠背握把上,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但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这样的姿势略显轻浮——只要跟年轻人正在扫视四周的那双眼睛对上视线。
那是宛如月下的锐利浮冰一般,将近透明的杀意。
如果猎物对上这样的视线,即使隔着目力难及的遥远距离,也会战栗起来,寒毛倒竖,恨不能即刻夺路而逃。
轮椅停在了电梯厅内。
在他们周围方圆五米内,突兀地形成了一片无人区。
林庭语半垂着眼,双手交握安放在身前,语气淡淡:“你吓着大家了。”
苏格兰微微鞠躬致歉,语调温和:“对不起,但是一想到这里可能有某个人随时准备伤害到您,我就忍不住想要先一步把他抓出来——您上午的课程也是这么说的吧?用恶犬的压迫感,让心怀不轨的人露出破绽,这样就可以顺利清理掉他,让世界恢复平静和安宁了。”
他话音刚落,无人区已经蔓延到十米开外了。
“……”林庭语揉揉额角,“后面那半句不是我说的。”
苏格兰微笑:“抱歉,是我擅自按照心中的所思所想补全了。其实我是想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可是您坚持要亲自涉险,我没有办法,只能也遵从我的内心了。”
你的内心就是直接把杯户饭店夷为平地吗,怪不得你能和波本走到一起。
林庭语面无表情地回忆起十分钟前,苏格兰在劝说他离开杯户饭店,去往安全的地方隔岸观火未遂以后,突然就掀开车辆后座提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箱子,然后在三分钟内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人型移动军火库。
以林庭语所见的范围,就至少包括三把尺寸不同的枪,一叠无柄匕首,若干微型炸弹和某些林庭语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但造型看起来就十分危险的装置。
真难为苏格兰能把这些东西全部藏到身上和公文包里,仿佛他们即将前往的不是一座豪华饭店,而是什么战火连天的冲突地带。
之后他甚至试图给林庭语套上防弹背心,但被林庭语拒绝了。
“曙雀十分沉迷使用冷兵器处决的仪式感。他对待别人可能会使用枪支弹药,但对我一定会动刀。”林庭语解释道,“我跟他打交道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苏格兰想起了那个传闻:“听说您曾经落到曙雀的手里,差一点就……”
林庭语露出了一个几近于无的笑:“是。”
他轻轻把手指搭在正弯腰把他抱上轮椅的苏格兰颈侧,后者温顺地垂下了头方便他触摸。
如刀一样锐利的目光,无声无息地划过近在眼前的咽喉上。
“放心吧,如果到了我的死期,我会告诉你的。现在,陪我去见他好了。”
叮——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向两侧收起打开,里面只站着一名微微红着脸的电梯小姐。她好像在走神,直到林庭语的轮椅滑进电梯才突然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地重新摆出营业笑容:“尊敬的客人您好,请问要去几层?”
林庭语审视地盯着她,没有说话。苏格兰等了一秒钟,然后代为回答道:“12层,谢谢。”
“啊……好的。”电梯小姐的脸又突然红了红,“12楼是贵宾指定的用餐场所,进门需要刷房卡,请您稍微准备一下。”
大概是觉得没有威胁,苏格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谢谢你的提醒,我们已经随身带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