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户饭店12楼,宴会厅。
安室透笑容满面地为对面的中年男人倒了一杯红酒:“您的脸色不太好呢,需要加点白兰地提一下神吗?听说台风快来了,所以最近的气压好像比较低,很多人会感到心口有些闷——您的安塔利亚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有毛茸茸的小可爱陪在身边,一定会变得舒畅起来。啊,不如把那边的遮光帘拉上?环境暗一点,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烦躁了。”
他指了指餐桌右侧的窗口:“如果您不太方便,就请让我为您效劳吧,我这就去——”
中年男人连忙抬手制止了他:“不,不用,就让窗帘保持那样好了,我……我喜欢阳光。”
“哦,确实,晒晒太阳也会让心情变好呢。”安室透放下红酒瓶,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餐桌另一侧正对着窗口的酒柜,转进如风地说,“您刚才说饭后就想离开了?那真遗憾,听说是工藤夫妇重要的纪念日,所以酒店特地准备了相当隆重的庆祝活动呢。”
中年男人用手帕擦了擦汗:“他们两夫妻一年能庆祝几十次纪念日,少去一次也没什么……”
“原来是这样吗?真是富有生活情趣,不愧是浪漫的小说家和演员。”安室透挑眉,“对不起,但是您看起来身体真的很不舒服,不如让我先送您回房间吧?正好我带了Lucky的照片集,我们可以一起继续聊聊怎么教小狗狗握手和跳圈。”
“我、我不能离开这里。”中年男人吞咽了一下,脸颊上的汗珠变得更多了,仿佛室内的空调对他毫无作用。忽然,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霍地站起来,掏出手机结结巴巴地说:“我去洗手间……去打个电话。”
安室透坐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我不打扰您了,洗手间在那边拐角。”
他目送那个中年男人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屏风和走廊后,像是有点无聊一样撩了一下耳畔的头发,然后侧过头往窗外望去,仿佛在欣赏风景。
而声音极低:“目标移动,12层西男洗手间。”
尔后,安室透又保持安静地聆听了一会,接着轻轻地笑了一声:“是来自那位林先生的指示吗?我的荣幸。”
他话音刚落就立刻起身,来到酒柜旁的吧台前,从钱包里拈出三张万元纸币,压在深色的大理石台面上,向站在一边正在擦着高脚杯的酒保轻飘飘地拨过去:“一杯‘竹子’,不要放橙皮,基酒的香味已经足够了。”
酒保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他一眼:“既然客人喜欢干味美思原本的风味,那么请问还需要加苦精吗?”
“当然也不需要了。”安室透意有所指地说,“龙胆草的气味太重,我只是想念竹林的清香而已。”
酒保没有再说什么,快速完成了安室透指定的鸡尾酒的调制。随着小巧酒杯一起推到安室透面前的,是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大约只有三公分见方。
“先生给您的特别礼物。”酒保说。
安室透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是呢,可无论是谁来拿这个盒子,你都会这么跟他说的吧?应该说先生是温柔还是冷酷呢,真让人头疼……能请你给他带句话,希望他下次至少也在盒面上写个名字吗?”
“不知道客人您在说什么。”
酒保摇了摇头,继续擦刚才的高脚杯,不再回答了。
“真伤心。”安室透笑了笑。
他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显然只是杜凌酒随手拿来用用的工具人。今天组织要在杯户饭店狩猎,坐镇现场安排的还是以人海战术闻名的朗姆。这种方便观察全场,保持机动的酒保角色,自然早就已经被换成了组织的人。
看酒保这样一问三不知的情况,安室透判断他应该只是负责传传话或者清理现场用的外围人员。作为行动组组长的琴酒手里很多这类人员,他们向来只收指令办事,其他情报都无法接触。以杜凌酒身份的保密程度,说不定,根本连“先生”的全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安室透把黑盒握在手心,借着柜子和身体掩护将它塞进口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在口袋里轻轻打开了盒子——
里面只有一枚主体部分仅仅黄豆大的监听耳机,像豆芽一样延伸出来的尾巴上,针尖大小的指示灯正闪烁着黄色的光。就在安室透拿起耳机打量的时候,指示灯光转绿了。
这应当是连接成功,开始工作的信号。安室透不着痕迹地扫视了周围一眼,没有人正在看着他的方向。于是他隐蔽地卸下自己原本的蓝牙通话耳机,转而戴上这个。
几乎就在设备刚触及耳道外侧的时候,一道沙哑而断续的,听不出男女的声音,从耳机里幽幽传了出来:
“你要是还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
安室透神色一凛,然后立刻放松下来。他摸出手机,给杜凌酒发了一封邮件:
您是否也正在听着呢?——Bourbon
回复来得很快:
确实。——Dolin
那我一定会成为您忠实的耳朵和眼睛,需要我靠近一点吗?信号似乎不太好。——Bourbon
不需要。你如果靠得太近,曙雀会发现。——Dolin
安室透怔了一下,然后迅速从脑海中的资料库里找到了这个名字。
曙雀。
曾经是港岛的一名高级警督,具体身份不明。在杜凌酒出现之前,曙雀是组织在C国唯一的情报来源,提供过不少相当有价值的内部消息。四年前,似乎是因为跟前代朗姆争权夺利,而且不忿于杜凌酒的后来居上,曙雀选择叛逃,并且杀死了前代朗姆——至少本代朗姆是这样声称的。
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本代朗姆自己和当时仍在港岛的杜凌酒知道。
“曙雀”并不是一种酒的类名。安室透所知的情报里,这个人直到叛出组织时仍然没有拿到自己的酒名代号。这恐怕也正是不满的来源之一,毕竟杜凌酒年纪轻轻,却仅仅在被组织招揽一年后就跻身高级成员行列。
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就是在前代朗姆的尸体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