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仍然安安静静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轮椅里,没有什么醒来的迹象。
苏格兰站在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在林庭语告诉他关于明天行动的重要情报以后,他立刻借着收拾东西的机会,避开林庭语把消息用密语邮件传送给了零。收到消息的零迅速行动起来,首先要做的,就是确认杜凌酒暗示的炸弹——在杯户饭店这样的大型公共场所里,炸弹的破坏力是最强的。
因为朗姆坐镇现场,零不可能明目张胆地把机动队派进杯户饭店去。好在有那个人和Lucky在——她曾经是警视厅最有名的功勋排爆犬之一。
确认了炸弹以后,还要筛查可疑人员。虽然杜凌酒透露的任务地点是工藤优作的酒会,但朗姆向来喜欢搞人海战术,不可能只在那里布局。零组必须全面检查杯户饭店的住客和来宾名单,派人盯守附近的交通路线——而且必须秘密进行,不能引发朗姆的疑心。
朗姆可是出了名的狡猾和神秘,就连传达信息也只使用匿名邮箱和经过变声的电话。大多数组织成员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
组织近年来虽然十分活跃,但多数时候还是藏在阴影里活动,能被称为大行动的事件不多。临时作战部应该已经组建起来了,要做的事还有一大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引爆了这样一个震撼消息的人,却一脸平静地坐在会客厅看报纸。
甚至都没有分心问一句,苏格兰在卧室那么久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是得到了彻底的信任吗?
苏格兰不这么觉得。
上一次,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林庭语的全部信任,甚至自以为靠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成功骗过了林庭语,能够撬开心防,探知那道脆弱颈项中隐藏的声音时——
那双原本倦怠得好像要睡着一样的眼睛终于抬起来,利刃倏然扎进了他的心脏。
那道薄如一线而缺乏血色的唇……
吐露出了如同蛇嘶般轻微却致命的话语。
从那一刻他开始步步溃败。
心上的小蛇又抬起头了,出现了,嘲弄一样的眼神。
虽然借助药物勉强挡过了第一次查问,但在后来的,他主动要求的那场审问里,苏格兰知道自己并没有给出令对方完全满意的答案。
或者对方已经满意了。
但他无从得知。杜凌酒总是会在一片闲适安宁的气氛里,冷不防亮出尖刀。苏格兰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会持续多久,还是已经结束了。
就像他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观景餐厅里是怎么过关的,仅仅是因为他没有憎恨琴酒吗?还是因为……他坚定地留下了呢。
——或许杜凌酒,真的只是想要他。
苏格兰无声无息地走到林庭语跟前,半跪下去,轻轻拉下薄毯,握住了那只像是怕冷一样微微蜷缩起来的手。
那只手苍白而瘦削,青色血管暴露在脆弱如纸的皮肤上,像是随便一蹭,就会渗出鲜红的血。
可以有所期待吗?
苏格兰慢慢地弯下腰,侧过脸贴在那片手背上。
确实比常人要凉一些。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面颊又开始发烫。
林庭语醒来的时候,毫无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好地平躺在主卧室的双人大床上。双层隔音玻璃和厚实的遮光窗帘,制造出宛如午夜的黑暗静谧。
要不是脑子已经彻底清醒了,他甚至还想闭上眼睛再续一会睡眠。
也许可以试试催眠自己睡过去……
算了。生物钟已经习惯了这种睡眠时长,还不如起来做事。
林庭语侧身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4:01。
苏格兰应该正在靠近套房门口的那间较小的卧室里休息。他负有保护林庭语安全的职责,如果有人从房门闯入,以他的警觉性,会第一时间惊醒起来进入战斗状态。
但凌晨3-4时,正是人类通常情况下睡眠最沉,而且意识最迟钝的一段时间。卧室关着门,厚实的地毯也堵住了门缝传达声音的通道,因此林庭语醒来的动静并没有传达到苏格兰那里,引来对方的关注。
林庭语用力闭了闭眼睛,然后双手撑着起身,把枕头垫在背后,靠在床头上坐稳。接着他拿起手机,开始查看邮件。
最新的几封是琴酒和贝尔摩得发来的,内容并不出他所料。但是再往前——
抱歉还是擅自拿到了您的邮件地址,我猜苏格兰绝不会把我的名片好好留给您吧?别看他一副老实的样子,和他同一批出来的人里九成以上都已经死了,您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能活下来吗?——Bourb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