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感到车辆停下的时候瞟了一眼琴酒。
他们停在了一条河堤的边上,右侧是人行道和红色的砖墙。绿色的藤蔓从伸出院墙的树枝上错落地垂下,末端冒出星星点点的浅色花蕾。黑色保时捷的车座留在了树枝形成的阴影下,避开了中午刺眼的阳光。
琴酒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但没有点着,只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事——啊,确实有一件。
林庭语从西服外套的内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指尖一动,照片就向驾驶座的方向飞了过去,轻飘飘地落在琴酒腿间。
“这个任务,我没兴趣,叫其他人去吧。”
琴酒看了一眼照片,是他之前丢给林庭语的那张。
“任务有问题?”
“也许是我有问题呢?”林庭语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怎么样,要杀了我吗?”
琴酒冷笑一声:“你是老鼠?”
“是我在问你。”
琴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细碎的虫鸣和炽热的空气从半开的车窗外漫进来,逐渐涨满了车内狭小的空间。
“这个任务确实有问题。”林庭语突然说,“你随便找个人丢出去吧。另外,给我讲讲朗姆和他的情报组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在我这里放窃听器?”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琴酒的脸色登时黑如锅底:“那个老东西近年来热衷招人,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手下揽。新招的那些废物大手大脚乱花经费,还经常把鼻子到处乱伸。我已经干掉了不少,但是源头的垃圾堆不处理掉,苍蝇只会越来越多——”
他深深地呼吸一次,然后把车窗全部升起来,空调的冷气迅速驱散了车内让人昏昏欲睡的燥热感:“早晚我要把那一堆恶心玩意都干掉。”
林庭语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是吗?倒也不难——反正又不是没做过。”
“哼。”琴酒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确实。”
他忽然显得心情好了起来,捡起那张照片随便塞进一旁的储物区里,也不追究任务的问题了,当着林庭语的面就开始打电话安排手下人做事。
琴酒开始忙了,林庭语的困意却在一阵阵翻涌。但是每次即将进入大脑放空的浅眠状态时,他就被琴酒的声音生生吵醒,如此三番以后终于忍无可忍:“我要回去睡觉。”
琴酒嗤了一声:“麻烦。”
林庭语直起身,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电话那边显然也听到了琴酒说的“麻烦”二字,诚惶诚恐的解释话语一连串地冒出来,像密密麻麻的针一下一下扎在林庭语的神经上,让他的神色越发不善。
“……”琴酒大概是被两边夹击弄得受不了了,终于粗暴地说了一句,“闭嘴,出发。”
然后就挂断电话,发动了车。
林庭语这才满意了,靠回座椅里,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别睡,给苏格兰打个电话,叫他带轮椅下酒店停车场接你。”琴酒对他这种坦然享受服务的态度十分不爽。
“他估计还没回酒店吧。”林庭语很轻地笑了一声,“我刚才小小地刺激了他一下,现在他可能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反思自己——说实话,你们这的人精神状态多少都有点问题,真的不考虑引入心理辅导这项员工福利吗?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技术靠谱,就是手脚不太干净,现在应该还在被前老板追得鸡飞狗跳。”
琴酒:“……”
琴酒皱了皱眉:“他老毛病又犯了?”
林庭语稍微抬起一边眼皮:“什么老毛病?”
琴酒咬了咬烟:“条子出身的多少都有点这种毛病,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是个好人了。苏格兰还算可以了,只是偶尔发作一下,不会影响任务,但前面还有——”
他说了几个林庭语没听过的酒名,并且一句话概括了那些人的生平:爱上任务对象决心叛逃,结果被善良女友转手卖了;下手时放过了一个孩子,然后被长大的孩子追着咬;被老鼠一步步下套诱骗,最后心态崩溃自杀了,诸如此类。
“我本来就不赞同招这种人,跟我们完全不是一路的,放在身边还要防着他们什么时候发病。但是朗姆说服了那位先生,让组织来执行他的大计划——”琴酒把一直咬在嘴角的那支烟取下来,扔到一边的垃圾盒里,“我倒要看看,他最后能折腾出点什么。”
“什么大计划?”
“老朗姆到死都没做成的那个。”琴酒不屑地说,“装瓶计划,记得吗?”